晨曦未能驱散行辕内的凝重。秦刚榻前,参汤的药气混合着伤处隐隐散发的、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让空气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苏念雪指尖搭在秦刚腕间,感受着那比昨日更显虚浮紊乱的脉象,薛神医留下的金针尾端微微颤抖,仿佛在与体内那无形的蛊虫进行着无声的拉锯。时间,如同秦刚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一滴滴流逝,冰冷而残酷。
不能再等了!癸七提供的线索是黑暗中唯一的光,必须牢牢抓住,并以此为突破口,撕裂整个黑幕。
“备刑房。”苏念雪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相击的冷冽。她起身,目光扫过榻上昏迷的秦刚,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碾碎。“把漕帮二当家那个心腹,还有‘永鑫’钱庄能抓到的、与‘谢三爷’关联最紧密的账房,分开押过去。”
“是!”副统领凛然应命。
行辕地牢深处,阴冷潮湿,火把的光晕在石壁上跳动,映出扭曲的影子。苏念雪没有选择血腥的刑具,她让人将那两个面如死灰的犯人分别绑在相距不远的木桩上,确保他们能相互听见,却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她先走向那个漕帮心腹,一个脸上带疤、眼神凶狠的汉子。“认识他吗?”苏念雪指向隔壁方向,声音平静无波,“‘永鑫’钱庄的钱先生。他说,是你们二当家指使他,通过钱庄给一个叫‘苗女’的人送了一笔金子,买一种……能让伤口溃烂、痛苦致死的‘东西’。” 她刻意模糊了“蛊毒”二字,却将“伤口溃烂”、“痛苦致死”说得清晰无比。
那汉子瞳孔一缩,梗着脖子吼道:“放屁!老子不知道什么苗女金子!”
苏念雪不理会他的叫嚣,转身走向隔壁那个瑟瑟发抖的账房先生。她拿起一张刚从“永鑫”钱庄暗账中翻出的、记录着一笔不明支出的单据副本,放在他眼前:“这笔钱,支出日期是秦统领中箭前三日。收款人代号‘草鬼’,经手人签字,是你的笔迹。钱先生,你说,若是‘谢三爷’知道,他让你洗的钱,变成了买凶杀害钦差侍卫长的赃款,他还会保你吗?刺杀钦差近卫,等同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
账房先生浑身一颤,脸瞬间惨白如纸:“不……不关小的事!是……是上头的指令,小的只是按规矩做账……”
“规矩?”苏念雪声音陡然转厉,“什么规矩?用官盐的利润,去买能折磨死人的毒药的规矩吗?!”她猛地将单据拍在桌上,巨响在刑房内回荡,“说!‘草鬼’是谁?怎么联系?解药在哪里?!”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那漕帮汉子压抑不住的怒吼声:“钱老西!你他妈敢胡说八道,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苏念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立刻返回漕帮汉子面前,冷声道:“听见了?你的同伙已经撑不住了。你现在说,是戴罪立功。等他全撂了,你就是主犯,千刀万剐,累及家人!”
心理的防线,在虚构的“同伙招供”和真实的死亡威胁下,开始崩溃。那汉子眼神剧烈挣扎,额上青筋暴起。
苏念雪不给喘息之机,对副统领使了个眼色。副统领会意,快步出去,片刻后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枚小小的、色泽暗沉的药丸。“夫人,从钱庄密室搜出的,与描述中毒症状相符之物。”
那药丸自然是假的,是随手捏的泥丸。但在这种环境下,它的出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说!我说!”漕帮汉子终于崩溃,嘶声道,“是……是二当家让我去的!他说上面的大人物要试试‘新玩意’的成色,正好拿钦差身边的硬点子开刀……联系那苗女的,是……是‘济仁堂’的葛大夫牵的线!解药……解药可能在那苗女或者葛大夫手里!我就知道这么多!”
“济仁堂葛大夫……”苏念雪眼中寒光一闪,这与癸七提供的第二条线索对上了!“那苗女在哪儿?”
“不……不知道,每次都是葛大夫传话……”
几乎同时,隔壁的账房先生也瘫软下去,涕泪横流地交代了通过葛大夫洗钱给“草鬼”(苗女)的流程,并供出一个关键信息:最后一次交易时,葛大夫曾无意间抱怨,说“上面”催得急,要的“防疫药材”数量太大,他凑不齐。
“防疫药材!”苏念雪心脏猛地一缩!这与癸七提到的“大量时疫药材”和“浊流掩之”的密令瞬间串联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派去监视“济仁堂”的暗影卫疾步冲入刑房,低声急报:“夫人!葛大夫半刻钟前从后门溜出,乘马车往城西码头方向去了!行色匆忙!”
“要跑?”苏念雪霍然起身,“秦统领那边加强守卫!副统领,你留在此地继续深挖口供!其他人,跟我去码头!立刻通知癸七的人,在码头设伏,绝不能让他溜了!”
片刻之后,数骑快马冲出钦差行辕,踏碎清晨的宁静,直扑城西码头。苏念雪一马当先,心中念头飞转。葛大夫是关键人物,既是蛊毒的联系人,又牵扯到“防疫药材”,他此刻逃跑,定是听到了风声,或是接到了指令。必须活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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