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明白。”
午时刚过,庄子外传来马蹄声。不久,钱嬷嬷亲自捧着一个大大的锦盒,匆匆走进暖阁,脸上带着倦色,但眼神明亮。
“郡君,备用礼服送到了!老奴亲自盯着绣娘完工,又一路抱回来的,绝未假手他人!”
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是一套与太后所赐几乎一模一样的绯红织金云凤纹礼服,配深青霞帔。乍看之下,几乎难辨真假。但细看针脚和织金线的光泽,确实不如内务府那套老道,云凤纹的形态也略显板正,少了几分灵动。不过,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能做成这样,已属不易。
更重要的是,这套衣服散发的是新织锦缎特有的、干净的浆洗气味,没有任何甜腻异香。
苏念雪仔细检查了衣料的每一寸,尤其是织金线、接缝处、内衬,又用银针、验毒粉反复测试,确认无误。
“嬷嬷辛苦了。这套衣服,立刻用我们自己的熏香,以松柏、艾草为主,稍加熏染,去除新衣气味即可。熏好后单独收好,除你与青黛外,任何人不得接触。”苏念雪吩咐。
“是,老奴这就去办。”钱嬷嬷捧着锦盒,小心退下。
备用礼服有了着落,苏念雪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但太后的挑衅,皇帝的密旨,宫宴的潜在危机,依然像层层阴云笼罩在头顶。她需要更多信息,更多准备。
就在这时,窗户被轻轻叩响。是癸七回来了。
他带着一身寒气闪入室内,肩头落着未化的雪粒,眼神却带着一丝压制的兴奋。
“郡君,西山皇觉寺别院那边,有重大发现!”
“说。”
“属下亲自带人盯了三天,那别院守卫确实严密,运送货物的车辆也查不出所以然。但属下昨夜冒险,从后山悬崖潜入,接近了别院的后厨和杂物院区域。”癸七压低声音,语速很快,“在一处堆放废弃木料和煤渣的角落,属下发现了这个——”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巴掌大小的东西。打开油纸,里面是几块粘在一起的、颜色斑驳的碎布,像是从什么工作服或围裙上撕扯下来的,沾满了黑灰和暗红色的污渍,其中一块碎布上,依稀可见半个模糊的、用靛青染料印染的标记——一个抽象的、类似炉鼎的图案。
“这标记……”苏念雪瞳孔一缩。
“属下认得!”癸七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这是二十多年前,内府监局‘天工坊’ 工匠的标记!天工坊专为皇室制作精巧器物、仪仗,也负责一些特殊金玉的冶炼加工。睿亲王当年喜好格物,曾在内府监局挂职,对天工坊颇为关照。后来睿亲王出事,天工坊也被整顿,不少工匠流散。这个标记,早已废止不用了!”
天工坊!皇室工匠!与睿亲王密切相关!
碎布上的黑灰和暗红色污渍……苏念雪立刻让青黛取来之前从坑道出口发现的、沾有“赭石粉”和血迹的碎布片,两相对比。
虽然污渍颜色深浅、沾染物不尽相同,但那暗红色的基调,极其相似!而这块新发现的碎布,污渍更多,更脏,显然是从工作环境更恶劣的地方来的。
“还有,”癸七继续道,“属下在潜入时,隐约听到别院深处,有规律的、低沉的‘哐当’声,像是什么沉重的金属部件在反复撞击或锻打。而且,夜间别院某些房间的灯火,亮得异常,不是寻常烛火或油灯的光,倒有些像……像郡君您之前提过的,用特殊玻璃和反光装置聚拢的强光?”
苏念雪心头剧震。规律的金属撞击——可能是有规模的金工锻造!异常的强光——可能是初步的聚光技术,用于精密作业或某些需要高亮度的工序!这绝对不是普通山庄别院该有的动静!
“另外,属下撤退时,在悬崖隐蔽处,还发现了这个。”癸七又取出一个小小的、用蜡封口的竹管,与雪夜刺杀时死士携带毒粉的竹管,形制几乎一样,只是更细一些。竹管是空的,内壁沾有少许灰白色粉末。
苏念雪接过竹管,仔细闻了闻,又用银针挑出一点粉末观察。与之前的毒粉气味相似,但似乎更淡,质地也更细腻。
“这别院……恐怕不仅仅是据点,很可能是‘西山先生’一处重要的研制工坊!”苏念雪得出结论,神色无比凝重,“天工坊的旧标记出现在那里,说明有当年与睿亲王关系密切的工匠,被招募或控制,在那里继续进行研究制造。那些运进运出的货物,很可能就是原材料或制成的器械、药物!”
“郡君,我们是否要禀报陛下,派兵查抄?”癸七眼中闪过厉色。
“不可。”苏念雪摇头,“一来,我们并无确凿证据,证明那里与‘墨尊’直接相关,更无证据指向太后。贸然查抄,打草惊蛇,对方很可能销毁证据,甚至反咬一口。二来……”她顿了顿,“陛下若真想动那里,不会等到现在。那里牵扯的,恐怕不止是‘墨尊’。”
她想起皇帝暧昧的态度,北静王隐晦的提点,长公主欲言又止的警告。这潭水下的势力盘根错节,皇帝或许也在权衡,在等待,在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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