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魂藻的髓心，加了一点儿……睡着了的星光。”老人将贝壳递过来，“抹在眉心，骗一骗他脑子里那些黑影子，让它们以为到家了，睡过去。治不了根，能缓一缓。”
汐月迟疑地接过，仔细感知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大：“好纯净温和的安魂之力！还带有某种……幻梦属性？”她看向老人，“这很珍贵吧？您……”
“东西做出来，就是用的。”老人摆摆手，转身又面向门外无边的灰雾，背影孤寂，“留着，也是等它自己散了灵性。”
汐月不再犹豫，小心地蘸取一点胶质，轻轻涂抹在那名影鳞卫的眉心。柔和彩光渗入皮肤，影鳞卫一直微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呼吸也稍稍绵长了些。虽然远未治愈，但显然缓解了痛苦，争取了时间。
我们心中对这位神秘老人的戒备，不由得又降低了几分，好奇却更深了。
“前辈，”我斟酌着开口，“您一个人，在这里守了多久了？”
老人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们以为他不会回答。海风穿过石屋缝隙，发出呜咽般的轻响，远处灰雾无声流淌。
“多久……记不清了。”老人终于开口，声音飘忽，“潮歌上次来添灯油的时候，说外面的皇城里，新种的珊瑚树开了第七回花。”
潮歌祭司？！来添过灯油？！
我们三人浑身剧震！汐月更是失声：“您认识潮歌祭司？她……她来过这里？”
“认识。”老人平静地说，“一个心里装着太多事，步子却迈得稳的丫头。她管这里叫‘边界哨站’，说这盏灯……是‘旧约的余火’。”
“她每隔一段时间会来，带一些特制的灯油，还有一些外头的消息。她说，灯不能灭，要等到‘持戟者’与‘怀星者’穿过星海尘埃，来到这里。”老人灰白的眼睛仿佛穿透墙壁，看向我们，“她上次来，说灯油只够再燃‘三次月圆潮汐’了。她可能……来不及送新的来了。”
潮歌祭司显然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她不仅在摇篮礁留下了信标和真相，更在这时空的边界，安排了接应和指引！这位守夜人，是她留下的另一重保障！
巨大的悲伤和敬佩再次涌上心头。潮歌祭司究竟布下了多少后手？她在黑暗中独自前行了多久？
“潮歌祭司她……”汐月哽咽，说不下去。
“丫头选了她的路。”老人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叹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灯要守，有自己的雾要穿。”
萧玄曜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前辈，潮歌祭司可曾说过，我们该如何安全穿越这片尘霾，抵达混沌带？又该如何在混沌带中找到‘源初的碎片’？”
老人转过身，那双灰白的盲眼再次“看”向我们。
“雾海行舟，靠的不是眼睛，是‘锚点’。”他缓缓说道，“你们的船，有自己的灵性，是个好‘锚’。但还不够。尘霾深处，时空是乱的，碎片化的。你们可能会看到过去的影子，撞上未来的残片，甚至……遇到另一个自己。”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感觉到什么……不要相信，不要停留，不要回应。 你们的‘锚’，是你们要去的目的地，是你们心里那点不灭的念想。跟紧你们的船，它会顺着‘信标’的引力走。灯油……我分你们一点。”
他走回那个角落，又取出一个更小、密封更好的漆黑贝壳。打开，里面是几滴浓稠如蜂蜜、却闪烁着细碎时空微光的金色液体。
“这是最后的‘时序鲸油’，掺了一点潮歌带来的‘潮汐精粹’。”老人将贝壳递给萧玄曜，“关键时刻，滴一滴在船头，能短暂稳定周围的时空流，照亮正确的‘裂隙’。省着用，只够三次。”
萧玄曜郑重接过，感受到贝壳中传来的奇异波动，那是对时空之力的微弱调和。
“至于混沌带里找东西……”老人摇了摇头，“我没进去过。潮歌丫头说，那地方，规则是活的，会变，会骗人。源初的碎片……会自己选择时机出现，或者，选择让谁找到。带上该带的东西，或许……碎片会自己找上门。”
“多谢前辈指点。”萧玄曜躬身一礼，这是他对这位神秘守夜人表达的敬意。
老人摆了摆手，重新坐回门边那块礁石上，抱起他那把三弦琴，枯瘦的手指轻轻搭上琴弦。
“走吧。伤者……可以暂时留在这儿。灯亮着，灰进不来。我这儿……虽然没别的，安静养魂还行。”他低声道，“等你们回来……或者，回不来。”
这便是同意暂时收留陈锋和影鳞卫了。这无疑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前辈大恩，没齿难忘。”汐月深深行礼。
我们迅速商议了一下。陈锋虽然重伤，但性命暂时无碍，需要的是静养和药物，留在这里相对安全。影鳞卫灵魂受创，更需要这个隔绝尘霾的环境和老人那奇特的安魂胶。留下他们，我们三人轻装上阵，前往混沌带，效率更高，风险也……相对集中。
当然，将同伴留在这陌生神秘之地，本身也是一种冒险。但我们别无选择，也选择相信潮歌祭司托付的这位“守夜人”。
我们将大部分澜婆给的伤药和食物留了下来。萧玄曜又仔细叮嘱了陈锋，并留下了一道龙气印记，若有紧急情况可触发示警。
准备妥当，我们再次向守夜老人告别。
老人没有回头，只是拨动了手中的琴弦。苍凉古老的调子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少了些孤寂，多了几分送别的决然。
我们登上重新变大的海藻舟。萧玄曜将那时序鲸油贝壳小心收好。海藻舟周身绿光莹莹，准备再次启程。
就在船即将驶离礁石边缘，没入灰白雾海的刹那，守夜老人的歌声忽然拔高了一瞬，一句清晰的话混杂在古语曲调中，被海风送至我们耳边：
“……小心……戴皇冠的‘回声’……”
戴皇冠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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