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泼洒的疙瘩汤已经凝成了一滩油汪汪的污渍,在昏暗的煤油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陈崖柏站在污渍中央,那双浸透了辣油的军裤裤脚硬邦邦地杵在那里,像两截冻住的冰柱子。他手里那张盖着红章的搜查证直直指着祝棉的眉心,纸的边缘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几乎要触到她的皮肤。
陈崖柏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他的眼睛像钩子一样,死死盯住祝棉身后碗柜上方的灶眼——那后面,有个用石灰板精心封死的暗格。那是这个家最后藏秘密的地方,也是祝棉最后的防线。
他身后两个跟班立刻像饿狼般扑了上去,动作粗鲁得像是要拆了这间本就摇摇欲坠的屋子。碗柜门被一声扯开,劣质的合页发出刺耳的断裂声,几个粗瓷碗稀里哗啦摔在地上,碎瓷片像绽开的花,溅得到处都是。
不许碰我家东西!
一声闷吼,陆建国像头被激怒的小豹子,猛地从角落窜出,用尽全身力气撞向一个跟班的大腿,张嘴就咬在了那硬邦邦的裤腿上。几乎同时,陆援朝也红着眼睛扑上去,死死抱住另一个跟班的胳膊,一口咬下。陆和平则悄无声息地蹲下,一双冰凉的小手像铁钳般死死抠住那人的脚脖子,冻得对方一个激灵。
三个小小的身影,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们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恐惧,睫毛上甚至挂着泪珠,但那眼神里的狠劲和守护家的决心,让两个凶神恶煞的大人动作都不由一顿。
陈崖柏的耐心彻底耗尽了。小杂种,滚开!他手腕一扬,就想用那张硬邦邦的搜查证抽向建国,同时抬脚要踹。
元子!回来! 祝棉厉声急喝,声音里带着破音的嘶哑。她的心揪成一团,既为孩子们的勇敢骄傲,又为他们面临的危险恐惧。
听到母亲的指令,陆援朝立刻松口,像只灵活的小猴子,哧溜一下钻到哥哥身后。陆建国也猛地侧身一滚,险险避开踹来的军靴。两个孩子躲得又快又狼狈,正使劲拉扯他们的两个跟班顿时失了重心,踉跄着一声,双双摔倒在灶台边的油污地里。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刹那——
一只沾满煤灰和冻泥的军靴,沉重地踏进了门内。
陆凛冬回来了。
他就像是从外面浓得化不开的寒夜里直接凝结出来的一道影子。破旧的军大衣上挂着霜,脸上是冻出的青白色,嘴唇干裂,唯有那双眼睛,黑得像两口深井,里面翻涌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他的身影堵在破损的门框里,仿佛一堵突然立起的墙。
他的目光极快地扫过屋内的狼藉——碎瓷片、泼洒的汤羹、摔倒在地的跟班、吓得脸色发白却仍倔强地护着弟弟妹妹的建国,最后,定定地落在用身体挡在孩子们前面的祝棉身上。
那一眼,很短,却像有千言万语。有关切,有愧疚,有无法言说的痛楚,还有一种历经磨难后沉淀下来的决绝。
然后,他的视线才冰冷地转向举着搜查证的陈崖柏。
陈干事, 陆凛冬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碴子互相摩擦,瞬间冻住了屋里所有的嘈杂。你这是要搜我家?
陈崖柏被他看得心里一毛,强自镇定地抖了抖手里的纸:陆凛冬!你回来得正好!奉命搜查!
陆凛冬没看那张纸,他的脚步碾过地上的油污和碎瓷,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一步步走到陈崖柏面前。他比陈崖柏高了半个头,此刻微微垂着眼,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随着他的靠近弥漫开来,连空气都变得粘稠。
奉谁的命? 他问,语气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同时,那只布满冻疮和老茧、指节粗大的手,看似随意地搭上了陈崖柏的肩膀。
陈崖柏下意识想挣开,却发现那只手重得像铁钳,而且拇指正不偏不倚,死死按在他肩胛骨下一处旧伤疤上——那是早年劳改时留下的烙印,是刻在骨子里的耻辱,一碰就钻心地疼。他脸色瞬间白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你......你放手......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只被祝棉藏在碗柜深处暗格里的旧铁盒,那个她从水泥管中拼死带回、藏着无数秘密的铁盒,毫无征兆地发出了声音!不是响亮的鸣叫,而是一种低沉的、贴着地皮往人骨头缝里钻的嗡鸣!
嗡——
那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心脏都跟着一起共振。紧接着,钉死外面木匣子的几颗旧铆钉,竟像被无形巨力挤压,嘎嘣、咔啦几声脆响,猛地崩飞出来!一枚铁钉擦着祝棉的鬓角飞过,削断了几根枯黄的发丝,带过一阵凉风。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陈崖柏更是吓得猛地一抖,这一抖,牵扯到被陆凛冬死死按住的旧伤,剧痛让他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而他军裤上那些早已冷凝的、混合了辣椒渣和滚油的硬壳,随着他身体的剧烈晃动,竟从后颈衣领和皮肤接触的缝隙处,一声裂开了!
凝固的滚油遇热瞬间融化,一股灼热的、猩红色的油液,像条苏醒的毒蛇,顺着裂缝直灌而入!精准地浇在他后颈那片因为长期冻疮和衣物摩擦早已溃烂、鲜红一片的皮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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