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堂的“忠义”匾额被晨阳镀上金边时,香烛燃烧的青烟顺着匾额的龙纹蜿蜒攀升,在光里扯出细韧的丝,空气中檀香混着纸灰的肃穆气味,呛得人鼻腔发紧。林默立在供桌前,指腹反复摩挲着一沓泛黄文件的纸边——这是他和阿杰熬了整宿核对的平反文书,最上方阿坤、阿强的名字被红笔圈得醒目,角落的洪兴堂印红得像血,与旁边黑白遗像上兄弟们的笑脸撞出尖锐对比。各堂口堂主肃立两侧,黑西装熨得能映出人影,领口别着的铜质“忠”字徽章在阳光下反光,纹路和阿强那只烧焦却仍嵌着“忠”字的铜镯分毫不差——这是林默让人连夜开模赶制的,每枚徽章内侧都刻着极小的“洪兴”二字,硌得皮肤发紧。
“阿坤抱着卧底名单被乱刀捅死,肠子流了一地,到死指骨都嵌在名单里,他是洪兴的忠魂;阿强守着十年账册,和仓库一起炸成焦炭,我们扒废墟时,他的手还扣着保险柜门,连尸骨都凑不全,他是洪兴的脊梁!”林默的声音在总堂里炸响,震得梁上积灰簌簌往下掉,他指尖死死按住文件上的签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从今天起,他们的家属由洪兴全包——老人的医药费按最好的标准来,孩子从小学供到大学,堂口抚恤金翻三倍!谁要是再敢嚼舌根,提半个‘内鬼’污辱他们,就别怨我林默的刀不认兄弟!”他猛地抬手,文件“啪”地砸在供桌中央,腰间短刀随即拍上桌面,震得香烛火苗乱颤,香灰厚厚落了一层在文件上。“还有藏在堂口的余孽,我给三天期限——主动站出来把黑账说清,我留你全尸;若敢藏着掖着,阿文倒在灵堂、脑浆溅挽联的样子,就是你们的下场!”
话音刚落,人群里突然炸出“噗通”一声闷响——旺角堂副堂主周彪直直跪在青砖地上,膝盖撞得地面发颤,额头“咚咚”往地上磕,很快渗出血印:“林哥,我招……我全招!”他声音抖得像筛糠,后背西装已被冷汗浸透,贴在身上显出佝偻的轮廓,“陈九六年前私吞油麻地街铺的保护费,是我帮他改的流水账;去年你查联英社的军火交易,也是我趁你去殡仪馆时,偷偷给陈九报的信……”他哆哆嗦嗦摸出个油布包,层层拆开时指缝都在抖,里面是本磨卷边的账本,纸页泛黄发脆,字迹潦草却每笔都记着黑账,“这是他的底,每笔和联英社的交易都在上面。”林默弯腰接过账本,指尖刚触到纸页,一张折叠的纸条就掉了出来,展开是陈九歪歪扭扭的笔迹,墨色发洇却字字扎眼:“泰国货走维多利亚港旧码头,凌晨三点接货,接头人‘老鬼’。”
阿杰立刻拄着拐杖凑过来,金属杖头“笃”地戳在青砖上,他指着“老鬼”二字,眉峰拧成疙瘩:“林哥,李sir上周跟我提过这号人——泰国毒枭‘坤沙’在香港的总代理,心狠手辣得能扒人皮。前几年扫毒组两个卧底,就是被他绑了石头沉的海,警队盯了他三年,连他的影子都没抓着。”林默刚要开口,总堂那扇厚重的木门突然被撞开,冷风裹着街面的尘土灌进来,吹得供桌香灰乱飞。李鹰举着警员证快步闯进来,警服袖口还滴着雨水,脸色比供桌上的遗像还沉:“林默,紧急消息!线人传信,‘老鬼’后天凌晨三点要用洪兴的旧码头接货——他冒用你的名义,对外说这是洪兴和坤沙的合作,就等着把黑锅扣死在你头上!”
洪兴的旧码头藏在铜锣湾最偏的转角,临着维多利亚港的浅滩,当年是蒋天生掌权时走私的核心据点,被警方查封后就成了断壁残垣——锈得发红的铁网围着坍塌的仓库,腐木在潮水里泡得发胀,霉味混着海水的咸腥味,呛得人嗓子发疼。林默带着阿力和二十个精干兄弟踩点时,涨潮的海水正漫过码头的青石板,“哗啦啦”拍打着岸边的破船,水花溅在兄弟们的裤脚,凉得刺骨。“李sir那边核实了,这批货足足五百公斤,全是高纯度海洛因,够香港的毒贩疯上半年,也够把洪兴钉死在贩毒的罪名上。”阿力踢开脚下缠绕的破渔网,露出礁石下的黑色监控设备,镜头正对着码头入口,“警方技术队昨天装的,线路埋在沙层里,‘老鬼’的人就算翻遍码头,也查不出这东西。”
正说着,远处公路传来汽车引擎的咆哮声,车灯刺破暮色,在海面上投下晃动的狰狞光影。林默立刻抬手压了压,兄弟们瞬间矮身躲进废弃仓库的断墙后,钢管和短刀碰撞的轻响,刚好被海浪声盖得严严实实。透过墙面上的破洞望出去,五辆黑色面包车“吱呀”停在码头入口,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格外刺耳。车门一开,十几个穿迷彩服的壮汉跳下来,每人腰间都别着制式手枪,为首的男人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在车灯下泛着狰狞的白——正是“老鬼”。他攥着卫星电话,声音粗哑得像磨过铁砂:“陈九那笔定金到账没?林默那边有没有起疑心?别他妈出岔子,这批货砸了,坤沙先生能把我们的骨头磨成粉!”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沙哑嗓音,用生硬的粤语喊着:“放心!洪兴的人全被陈耀东引去尖沙咀了,码头空得很……”“洪兴”“龙头”的字眼,像针一样扎进仓库里每个人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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