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塘码头的朝阳刚刺破晨雾,金辉洒在“安通号”铁皮船身,晃得人睁不开眼。阿坤的怀表刚“咔嗒”卡到七点,码头上的号子声突然断了——钢管砸地的闷响混着粗骂声炸开来。负责“安通号”卸货的阿伟连滚带爬奔来,工装裤膝盖磨破,渗着血丝,脸上的灰渍混着汗水淌成几道泥印:“坤哥!湾仔虎的人扣了‘顺发号’!二十多个后生堵在入口,全拎着钢管,说我们占了他们红磡到澳门的老线路,不松口就不让船靠岸!”他胸口起伏着掏烟盒,指节捏得发白,“还放狠话说,你半个钟头不露面,就把和联胜的招牌拆了,扔去维多利亚港喂鱼!”
阿坤正盯着工人贴电子元件封条,“和联胜担保”的红字刚印实,闻言指尖一顿,没回头,只把封条本拍在刀疤荣掌心:“让栈桥兄弟停活,三十人一组站三列,别散着看热闹,规矩不能乱。”他摸出怀表打开,铜壳“义先利后”的刻字被体温焐得发烫,“湾仔虎亲自来了?带没带‘疯狗’阿元和‘铁头’强?”
“都来了!阿元踩在‘顺发号’货箱上骂街,铁头强抱臂堵在前头,脸臭得像输了全副身家。”阿伟弯着腰喘气,指了指码头入口,“船长在驾驶台跳脚,喇叭里喊‘澳门赌场急单,耽误一小时赔五万’——一船筹码和洋酒,三倍违约金近百万!”
刀疤荣“噌”地摸向后腰短刀,刀把红绳绷得像要断:“这湾仔虎活腻了!前两年欠雷爷八十万赌债,是你帮他缓期,现在敢反咬?坤哥,我带五十个兄弟去,先打断他那两个打手的腿!”他转身要喊人,被阿坤按住胳膊——指腹刚好蹭过他虎口替自己挡刀的旧疤。“别急着动刀。”阿坤声音比晨雾还沉,“混社会拼的不是钢管硬,是理足路宽。湾仔虎惜命贪财,见雷爷都点头哈腰,不会平白跟和联胜拼命。”他瞥了眼雾里的黑影,“你去拿‘顺发号’货单和联会线路契约,让阿强骑摩托去深水埗‘利是当铺’查——他上月准去澳门赌了,十有八九是被高利贷逼的。”
半个钟头后,阿强骑摩托冲回来,排气管冒黑烟,车座夹着张卷毛的催债单:“坤哥,全中!湾仔虎在葡京赌百家乐,一把输八十万,欠利和堂高利贷滚到一百万!光头强昨天堵他堂口,说要么拿红磡线路抵债,要么卸他一条胳膊——他是走投无路才来抢活!”催债单“限期三日”的字迹又粗又黑,红手印按得透纸背。
阿坤捏着催债单,红手印油墨蹭到指尖,刺得慌。他折两折塞进内袋,往办公室走——保险柜密码是雷爷生日,“咔嗒”转开,港币码得齐整,最上面压着联会契约。他把五十万港币码进黑皮箱,搭扣合上闷响一声:“让阿强送这五十万去利和堂,说我替湾仔虎还的,先清一半利息。剩下五十万让他打欠条,每月从线路抽成扣五万,十个月还清,不算利息。”他指了指墙角冰柜,“备两箱多放冰糖的冰镇凉茶,他的人堵一早上,早渴疯了。带十个兄弟跟我去,都别带家伙——今天不是来打架的。”
码头入口的空地晒得发烫。湾仔虎踩在“顺发号”货箱上抽烟,黑T恤老虎头被汗水浸得发暗,虎口旧疤——当年跟雷爷抢地盘留的——在阳光下格外扎眼。他把钢管往水泥地一戳,火星溅起:“陈坤,你总算敢露面!躲办公室算什么本事?”身后小弟举着钢管喊得震天响,“要么让红磡线路,要么‘顺发号’别靠岸,和联胜招牌也别要了!”阿元跳起来踹货箱,“咚”的一声,里面酒瓶撞得叮当响。
阿坤没理叫嚣的小弟,让刀疤荣分凉茶——冰罐刚递过去,几个后生就拧开灌,冰糖水顺着下巴淌。他走到货箱前,抬头喊:“虎哥,下来说话。”声音不高,却压过喧闹,“利和堂催债单我看了,八十万本金二十万利,我替你还五十万,光头强那边我打过招呼。”他晃了晃皮箱,“剩下五十万你打欠条,红磡线路抽成我分你三成——这线路月纯利近十万,够你还债,还能给兄弟们发足工钱,不用再啃馒头。”
湾仔虎的烟“啪嗒”掉在货箱上,火星烫得他一蹦,踩灭烟跳下来。他比阿坤高半个头,却不敢直视对方:“你凭什么帮我?和联胜跟利和堂是死对头,光头强记仇得很,你替我还债,不怕他找和联胜麻烦?”他擦着额头的汗,T恤领口洇出大片汗渍,“前两年赌债没还清,现在又抢你线路,你没理由平白对我好。”
“我不是帮你,是帮和联胜,帮红磡线路上百十个兄弟。”阿坤打开皮箱,港币在阳光下泛冷光,“这线路是联会三年前白纸黑字划给我们的,你抢了,我要是跟你火并,两边都得死人,光头强正好捡便宜——他早想吞红磡线路了。”他把皮箱推过去,“这五十万先还利息,你告诉光头强,红磡是和联胜的地盘,你湾仔虎的债,我陈坤担保。他敢动你,就是不给和联胜、不给蒋先生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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