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光刺入实验室废墟的裂口,如同一把冰刃切开尘封二十年的记忆。陆昭明站在断墙前,右臂骨骼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晶格化已经蔓延至肩胛骨,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玻璃渣。
艾琳站在他身后,机械义眼不断校准焦距,试图捕捉空气中残留的数据波动。六根液压管线在她脖颈处轻微颤动,仿佛感知到了某种即将浮现的真相。
“坐标点就在这里。”她的声音低沉,“但……没有钥匙。”
陆昭明没有回应。他的脊椎深处传来一阵阵震颤,青铜罗盘的核心正在与某种未知频率共振。那不是母巢维度的信号,也不是黄昏刻印的回响,而是一种更古老、更深埋于现实夹缝中的呼唤。
江浸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
“你以为钥匙是脊椎?”
地面开始震动,残破的墙壁上浮现出无数道细密的裂缝。每一道缝隙中,都渗出液态时间般的银光。那些光芒迅速凝结成二十三张面容——全是江浸月的脸,却分别属于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信仰状态下的她。
“真正的钥匙,”她开口,二十三个声音同步响起,“是你不愿面对的那个名字。”
艾琳的机械义眼瞬间锁定其中一张面孔,那是她曾在血肉教会圣堂见过的初代圣女影像。
“你撒谎。”陆昭明咬牙,右手五指攥紧,指甲刺入掌心,鲜血滴落在地砖上,迅速被银光吞噬,“我早已面对过所有记忆。”
“不。”江浸月的影像缓缓合拢,最终凝聚为一尊由齿轮与血管编织而成的金属圣像,“你只是保留了她的脊椎碎片。”
空气骤然凝滞。
陆昭明的瞳孔猛然收缩,琥珀色的晶格纹路沿着左眼扩散至太阳穴。他感觉脊椎深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内部撬开他的记忆屏障。
“你说什么?”艾琳上前一步,机械核心发出警告嗡鸣。
江浸月的圣像缓缓抬起左手,一枚嵌着活体神经的齿轮在她掌心旋转:“二十年前的实验失败后,你偷偷保存了一块样本。那是唯一一块未被黄昏刻印污染的人类脊椎组织。”
陆昭明的心跳几乎停滞。
他想起了那个夜晚。
警报声刺耳,操作台溅满鲜血,陈墨跪坐在角落里,手中握着一个破碎的八音盒。而他,在混乱中将一块沾满脑浆的脊椎骨藏进了自己的实验箱……
“你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保护它。”江浸月的声音变得柔软,带着某种近乎哀伤的共鸣,“其实,你在等待它成为钥匙。”
艾琳的机械义眼迅速调取数据库,一段被加密的旧档案浮现出来:2014年,守夜人议会生物研究室B-7,实验编号【007-A】,主研究员陆昭明,实验目标——“以非宿主身份承载黄昏刻印”。
她的喉咙微微收紧。
“所以……你是自愿被寄生的?”
陆昭明没有回答。他的脊椎开始剧烈震颤,罗盘核心渗出黑色黏液,在他掌心绘制出一幅星图。十二宫星座缓缓旋转,最终定格为三处连接点。
其中之一,赫然是太平洋海底茧房的坐标。
“黎明快来了。”江浸月的圣像开始崩解,金属碎片如雨坠落,“当阳光穿透迷雾,三把钥匙将完成最后一次共鸣。”
话音落下,整座废墟突然剧烈晃动。天光透过裂缝洒下,照在一面布满灰尘的镜墙上。镜中映出三个人影——陆昭明、艾琳,以及……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的脊椎位置闪烁着微弱蓝光。
“她还活着吗?”艾琳低声问。
陆昭明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镜面。刹那间,一股熟悉的旋律自镜中传来——是他母亲曾哼唱的摇篮曲,也是初恋女友最后留在世上的声音。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必须找到答案。”
就在这时,远处海平线上传来一声低沉的轰鸣。太平洋上空,茧房结构开始震动,内部隐约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轮廓——那是一具悬浮在虚无中的躯体,脊椎处镶嵌着三枚青铜齿轮,正缓缓旋转。
陆昭明的罗盘核心随之共鸣,指针指向茧房方向。
“走。”他转身迈步,右臂的晶格化已蔓延至锁骨,每一步都带起细碎的骨屑。
艾琳紧随其后,机械核心启动应急供能系统,六根液压管线泛起幽蓝光芒。
风雪呼啸中,他们朝着黎明尽头奔去。
而在他们身后,实验室的一面残墙悄然剥落,露出一块深埋在夹层中的旧八音盒。盒盖缓缓开启,一段录音自动播放:
“如果你听到这个,请不要忘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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