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小姐吧?”他放下剪刀,声音温和,“赵大姐跟我提过您。”
“宋师傅您好。”林晚月恭敬地鞠躬。
“不必客气。”宋师傅从工作台后走出来,仔细打量她,“嗯...身段很好,气质也干净。赵大姐说,您想定制一件有故事的婚纱?”
“是。”林晚月从包里拿出父亲的手稿,“这是我父亲三十多年前,为我母亲设计的旗袍。我想...做一件婚纱,继承这个设计的精神。”
宋师傅接过手稿,戴上老花镜看了很久。他看得很仔细,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线条,像是在和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年轻人对话。
“画得不好。”他终于开口,“但心意很真。”
他抬头看林晚月:“您父亲是做什么的?”
“植物学家。后来...为保护科研样本牺牲了。”
宋师傅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难怪。这茉莉花画得特别仔细——花瓣的角度,叶子的脉络,都观察得很细。只有常跟植物打交道的人,才会这么画。”
他把手稿放在工作台上:“那您母亲呢?这件旗袍,她穿着好看吗?”
林晚月想起母亲的照片。黑白照片里,年轻的母亲穿着这件旗袍,站在父亲的实验室外,笑得腼腆而幸福。
“母亲说,这是她穿过最美的衣服。”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不是因为好看,是因为...父亲倾注了全部心意。选布料时,他跑遍了省城的布店;定颜色时,他对着晚霞比了一下午;绣茉莉花时,他守在裁缝店,一朵一朵地跟裁缝说该怎么绣...”
宋师傅的眼睛亮了:“这就对了。衣服的灵魂,不在布料多贵,裁剪多精,在穿的人和做的人之间,有多少真情实意。”
他走到布料架前,手指划过一匹匹布料:“您想要什么样的料子?”
林晚月看着满架的丝绸、锦缎、蕾丝...最后目光落在一匹月白色的素绉缎上。那料子没有耀眼的光泽,只是温润地泛着淡淡的光,像月光洒在雪地上。
“这个。”她指着那匹料子。
宋师傅抽出来,在自然光下展开。料子如水般流淌,柔软但有筋骨。
“好眼光。”他点头,“这是二十年前的老料子了,现在很难找到。它的光泽是内敛的,像珍珠,不刺眼,但耐看。”
他又选了几种辅料——象牙白的蕾丝做领口装饰,浅金色的丝线绣花,还有一小块同色的绸缎做盘扣。
“蕾丝只要一点点,在领口和袖口做点缀。”宋师傅比划着,“丝线绣茉莉花,按您父亲手稿上的样子。盘扣要做成茉莉花苞的形状,小巧精致。”
他让林晚月站到工作台前的全身镜前,拿出软尺:“来,量尺寸。不过量尺寸前,我想听您说说——您和陆先生的故事。”
林晚月愣了一下。
“做婚纱,不仅要承载父母的爱情,也要承载您自己的爱情。”宋师傅认真地说,“这样穿在身上,才是完整的传承。”
于是,在那个秋日的上午,在老裁缝的工作室里,在满屋布料的气息中,林晚月开始讲述她和陆北辰的故事。
从七年前雨夜里的初见,讲到火场中的相救;从北辰危机时的守护,讲到博物馆建设中的并肩;从星空下的求婚,讲到婚前协议的认真;从婚房的设计理念,讲到对未来生活的想象...
她讲得很慢,很细。沈逸飞他们安静地听着,连呼吸都放轻了。宋师傅一边听,一边量尺寸——肩宽,胸围,腰围,臀围,腿长...每量一个数据,都在本子上仔细记录。
当讲到父亲的精神传承时,宋师傅停下了手里的软尺。
“您父亲守护的是植物,是自然的记忆;您守护的是美食,是文化的记忆;陆先生守护的是家国,是安全的记忆。”老人轻声说,“你们三个人,守护的是不同维度的‘珍贵’。而婚纱,要把这三个维度都织进去。”
他放下软尺,走到工作台前,拿出一张白纸,开始画草图。
“婚纱的主体,按您父亲的设计——改良旗袍式,立领,盘扣,简洁的线条。但长度要做成拖尾,象征您走过的路,从摆摊到博物馆,很长,但每一步都扎实。”
“领口的茉莉花,按父亲手稿绣。但我在袖口加几颗极小的辣椒图案——用红色丝线绣,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存在。象征您的坚韧,和事业的起点。”
“背后的设计...”他停顿了一下,“我想做成一幅小小的刺绣——不是图案,是地图。您父亲牺牲的云南三岔河,您摆摊的省城弄堂,博物馆的位置...用极细的丝线绣出这三个点的连接线。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在阳光下看清。”
“面料用月白素绉缎,象征月光——温柔,但能照亮黑暗。衬里用云南老土布,象征土地的厚重。两种料子缝合,象征您继承了父亲的厚重,又走出了自己的温柔。”
草图在宋师傅笔下逐渐成形。不是时尚杂志上那种惊艳的设计,但有一种沉静的力量——像山间清泉,像月下竹林,像...林晚月本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