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国最偏远、最不受人待见的角落,紧挨着废弃的矿渣场和早已停产的化工厂遗址,延伸着一片连最贪婪的土地开发商都望而却步的区域——瘴气洼地。这里的地面终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混合着化学废料、腐烂有机物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甜腻腥气的味道。土壤是油腻的黑色,踩上去会渗出一种五彩斑斓的、类似石油与彩虹混合的诡异液体。稀疏、扭曲的枯树像黑色的骨头般刺破地面,枝桠上挂着破旧的塑料袋和褪色的警告牌,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洼地的中央,便是那片臭名昭着的“微笑沼泽”(The Grinning Mire)。它没有明显的边界,坚实的土地不知不觉间就变得柔软、下陷,最终化为一片广阔无垠、深不见底的死亡泥潭。沼泽的表面并非清澈的水体,而是覆盖着一层厚重、粘稠、如同劣质糖浆般的黑褐色泥浆,不时有巨大的、腐烂气泡从深处缓慢浮起,在表面停留片刻,发出“啵”的一声轻响后破裂,释放出一小股更加浓烈的、令人头晕的腐败甜香。
沼泽的恶意,并非隐藏其下,而是堂而皇之地浮于表面,以一种最诡异、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呈现——笑脸。
由于复杂的化学污染、有机物厌氧分解产生的特殊油脂、以及某种非自然的因素共同作用,沼泽的表面凝结着一层薄薄的、五彩斑斓的油膜。这油膜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在某种表面张力或未知意志的操控下,自发地凝聚成无数个大小不一、轮廓清晰的……微笑的人脸图案。
这些“笑脸”浮油图案极其逼真,拥有弯弯的、如同新月般的眼睛和向上高高翘起的弧形嘴巴,是那种最标准、最模板化的“友好”与“欢迎”的表情。它们随着泥浆的缓慢流动而微微扭曲、变形、破碎又重组,但始终保持那副固定的、令人不安的欢乐模样。在昏暗的光线下,这些五彩的、反光的笑脸图案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沼泽表面,如同有无数个隐藏在水下的、情绪高涨的人正在向上挤着笑脸,又像是整个沼泽本身,正对着任何靠近的生物,展露着一种巨大、集体性、却又无比空洞和虚假的“善意”。
这种景象,搭配着那腐败的甜腻气味,形成了一种极其强烈的认知失调,足以让任何理智的人感到胃部翻江倒海。
然而,对于某些特定的人群——那些极度孤独、被社会抛弃、渴望接纳与温暖的迷失者;那些被绝望压垮、产生轻生念头、寻求某种“温柔”终结的人;或是那些纯粹被怪异景象吸引、缺乏危险意识的探险者——这片沼泽及其表面的“笑脸”,却散发出一种诡异而致命的吸引力。
那无处不在的、固定的微笑,像是一种无声而持续的邀请,仿佛在说:“来吧,这里欢迎你。”“这里没有judge,只有接纳。”“投入我的怀抱,一切痛苦都会融化。”
那腐败的甜腻气味,闻久了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奇怪的、晕乎乎的依赖感,麻木神经,降低警惕,如同劣质的毒品。
第一个受害者,往往是这样开始的:一个被所有人排斥的少年,渴望找到一丝认同;一个失去一切的老人,寻求最终的“宁静”;一个追逐奇异景观的摄影师,试图拍下这超现实的画面……他们被那笑脸和甜香所迷惑,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地靠近沼泽的边缘。
起初,只是站在坚实的岸边。然后,忍不住伸出一只脚,试探性地踩在沼泽边缘那看起来较硬的泥地上。鞋底陷下去一点点,但还能拔出。那些五彩的笑脸在他们脚下破碎又重组,仿佛在嬉戏,在鼓励。
“看,它很‘友好’,它不会伤害我。”这种错觉一旦产生,便是毁灭的开始。
他们继续向前,一步,又一步。泥浆逐渐没过脚踝,那是一种冰冷、粘稠、带有某种活物般吮吸感的触觉。挣扎着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脚如同被无数看不见的手抓住,越是用力,下沉得越快。
恐慌瞬间取代了虚假的安心感。他们开始疯狂地挣扎,手臂挥舞,身体扭动,试图抓住什么,却只搅动起更多五彩的笑脸浮油和恶臭的泥浆。而就在他们挣扎的过程中,沼泽的恶意才真正显露。
他们每一次的挣扎,每一次 panic 的扭动,非但无法脱身,反而会加速下沉的过程。泥浆仿佛拥有某种智能,会精准地利用他们的恐惧和动作,将他们更深地拖入死亡的拥抱。很快,泥浆没过膝盖,没过腰部,没过胸口……
而在这个过程中,最恐怖、最超自然的景象发生了。
无论受害者如何惊恐万状,如何尖叫哭喊,如何面部肌肉因极致恐惧而扭曲——覆盖在他们身体周围泥浆表面的那些五彩油膜,却始终保持着那副固定不变的、灿烂的、友好的微笑图案!
想象一下:一个人的上半身还在泥浆外疯狂挣扎,脸色因窒息和恐惧而铁青,眼睛凸出,嘴巴张大到极限发出无声的嘶吼——然而,他的胸口、他挥舞的手臂粘附的泥浆上,甚至他因挣扎而溅到脸上的泥点,都清晰地映照着一张张小小的、色彩斑斓的、弧度完美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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