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雨下了一夜,到清晨还没停。雨丝细密,如烟如雾,把整座城笼在一片朦胧的水汽里。街巷的青石板湿漉漉的,映着天光,像铺了一层碎银。
清辞和晚棠从后山下来时,雨势正急。两人共撑一把油纸伞——是茅屋里找到的,伞面已经泛黄,竹骨也磨损了,但还能挡雨。
“先去哪儿?”晚棠问。她的左臂伤口重新包扎过,动作还有些僵硬,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锐利。
清辞从怀里取出《江南录》,翻到记载陆文渊的那一页:“城隍庙在阊门内,陆文渊每逢初一十五都去上香,辰时到,巳时离开。现在辰时三刻,我们赶过去应该来得及。”
“怎么见他?”
“我有办法。”清辞收起册子,望向雨中的街巷,“外祖父在信里提过,陆文渊右手手背有块胎记,形如枫叶。他上香时,习惯先点三炷香,举过头顶,拜三拜,再插进香炉。这是他和外祖父约定的暗号,表示‘有要事相商’。”
晚棠挑眉:“你知道得不少。”
“母亲留下的信里,写了很多。”清辞的声音低下去,“她大概早就料到,我会有用到的一天。”
两人不再说话,撑着伞走进雨幕。街上人不多,偶尔有行人匆匆走过,或是挑着担子的小贩,或是撑着伞的妇人。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细密的声响。
城隍庙在阊门内,是苏州香火最盛的庙宇之一。即便下雨,庙门前依然人来人往,香客撑着各色油纸伞,在雨中排成长龙。
清辞和晚棠混在香客里,慢慢往前挪。庙门内烟雾缭绕,檀香味混着雨水的湿气,扑面而来。大殿里,城隍爷的金身塑像高高在上,俯视着芸芸众生。
清辞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很快,她看见了一个中年男子。
那人穿着青色官服,外罩一件蓑衣,正站在香案前。他右手举着三炷香,缓缓举过头顶,拜了三拜,动作一丝不苟。插香时,清辞看见了——他右手手背上,果然有一块枫叶状的胎记。
陆文渊。
清辞正要上前,晚棠突然拉住她:“等等。”
“怎么?”
“你看他身后。”晚棠压低声音。
清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陆文渊身后不远处,站着两个穿着普通布衣的男子,一个在整理蓑衣,一个在抬头看匾额。看似寻常,但他们的站位很巧妙,刚好把陆文渊护在中间,又能看清四周的动静。
是护卫。
“周世安的人?”清辞心里一紧。
“不一定。也可能是他自己的护卫。”晚棠观察着那两人的举止,“但小心些总没错。我们先别贸然上前,看看情况。”
陆文渊上完香,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一旁的签筒前,抽了一支签。他低头看签文时,眉头微微皱起。解签的老道士接过签,说了几句话,陆文渊点点头,往功德箱里投了些铜钱,转身往外走。
两个护卫立刻跟上。
清辞和晚棠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陆文渊出了庙门,没有往官衙方向去,而是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子很深,两侧是高墙,墙头爬满藤蔓。雨还在下,巷子里只有雨水滴落的声音。
走了约莫百步,陆文渊在一扇小门前停下。他敲了敲门,三长两短。门开了,他闪身进去,两个护卫守在门外。
清辞和晚棠躲在巷口的转角处,看着那扇紧闭的小门。
“怎么办?”清辞问。
晚棠想了想:“翻墙进去看看。”
“可是护卫——”
“引开他们。”晚棠从怀里掏出两枚铜钱,“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引开护卫。你趁机翻墙进去,见陆文渊。记住,如果一刻钟后我没回来,或者你听到哨声,立刻从原路退出来,回寒山寺茅屋会合。”
“太危险了!”
“这是最快的办法。”晚棠按住她的肩,“清辞,我们没时间了。周世安的人随时可能找到我们,周常在生死不明,我们必须尽快拿到帮助。”
清辞咬了咬牙,点头:“你小心。”
晚棠冲她笑了笑,转身走进雨幕。她绕到巷子的另一头,故意弄出些声响。守在门外的两个护卫果然警觉起来,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往声音的方向走去。
晚棠等他走近,突然从暗处窜出,一记手刀砍在他颈侧。护卫闷哼一声,软倒在地。另一个护卫听见动静,立刻冲过来,晚棠已经跃上墙头,故意露出半个身影。
“追!”护卫喊了一声,追了上去。
巷子里只剩下清辞一个人。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那扇小门前。门没锁,她轻轻推开一条缝,闪身进去。
门内是个小院,种着几丛修竹,一方石桌。正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谈话声。
清辞悄悄靠近,透过门缝往里看。屋里只有陆文渊一个人,他正坐在桌边,对着一幅地图沉思。桌上还摊着几封信,信纸已经泛黄。
“陆大人。”清辞推门进去。
陆文渊猛地抬头,看见她,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大变:“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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