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硝烟与血腥气,在桃源岛的夜空中盘旋不散。
清辞倚在竹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左臂的箭伤已被仔细包扎,但疼痛仍如潮水般阵阵袭来。晚棠坐在榻边,用湿布轻拭她额头的冷汗,眼神里满是心疼与后怕。
“你若再晚跳一步……”晚棠的声音有些哽咽,“那箭就射中心口了。”
清辞虚弱地笑了笑,用没受伤的右手握住晚棠的手:“我不是好好的吗?倒是你,伤还没好全就冒险出海,太胡来了。”
“我若不去,你才真的回不来。”晚棠反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清辞,下次不许再这样。不许一个人去谈判,不许拿命去赌。”
竹帘被轻轻掀起,徐姨端着药碗进来,眼睛红肿着:“药熬好了,趁热喝。”
清辞勉强坐起身,晚棠在她身后垫上软枕。药汁漆黑苦涩,清辞却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徐姨看着她这副模样,眼泪又掉了下来:“你这孩子,从小怕苦,吃药总要哄半天。现在……”
“徐姨,我长大了。”清辞轻声说,“人长大了,就不怕苦了。”
“长大就要受这些罪吗?”徐姨哽咽着擦拭药碗,手指微微颤抖,“小姐若在天有灵,看见你这样,该多心疼。”
提到母亲,清辞的眼神黯了黯。她从怀中取出萧启给的那个小瓷瓶,递给徐姨:“这是‘七日断肠散’的解药,徐姨收好。等我们安顿下来,就给母亲……移坟。”
徐姨接过瓷瓶,紧紧攥在手心,像是攥着最后的希望:“真的……真的能解吗?那毒……”
“萧启临死前给的,应当不假。”清辞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得可怕。
晚棠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临死前?你确定他死了?”
清辞沉默片刻,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龙船沉没时,他站在甲板上,没有跳海。我看见他看着我,一直看着,直到海水淹没他的头顶。”
船舱里一时寂静。那个曾经掌控天下生杀大权的帝王,就这样葬身大海,连尸骨都难寻。
“这是他最好的归宿。”清辞淡淡地说,“若回京受审,千夫所指,万民唾骂,于他而言更是折磨。”
晚棠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忽然觉得清辞有些陌生。那个在深宫里步步为营、在逃亡路上小心翼翼的女子,如今谈起一个帝王的死亡,竟如此波澜不惊。
“清辞,你恨他吗?”晚棠忍不住问。
清辞转过头,眼神深邃如海:“恨过。恨他害死母亲,恨他逼死怀安,恨他让天下生灵涂炭。但现在……”她顿了顿,“现在只觉得他可悲。为了一个本不属于他的皇位,杀了那么多人,最后连自己都骗过去了。你说,他临死前,会不会有一刻后悔?”
无人能答。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顾长风的声音响起:“公主,陆先生、赵将军和周姑娘求见。”
“请进。”
竹帘再次掀起,陆文渊、赵锋和周常在依次进来。三人脸上都带着凝重之色,显然有要事相商。
陆文渊先开口:“公主伤势如何?”
“无碍,皮肉伤而已。”清辞示意他们坐下,“岛上的情况怎样?”
赵锋禀报:“沉船上的士兵,救起了一百三十七人,都已缴械关押。其中有两个副将,愿意投诚,说可以带我们找到萧启在江南的暗桩。”
“可信吗?”
“末将审过了,一个是因为家人在江南被萧启所杀,一个是怕死想活命。”赵锋道,“不过真假还需验证。”
清辞点头:“此事交给顾统领。陆伯伯,您那边呢?”
陆文渊捋了捋胡须,神情严肃:“刚收到飞鸽传书,中原有变。”他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周盐政在江南起事了。五日前,他以‘清君侧、正朝纲’为名,联合江南七府的官员和乡绅,控制了金陵城。现在正号召天下义士共讨萧启。”
这消息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晚棠眼睛一亮:“周伯伯动手了?太好了!”
但清辞却蹙起眉头:“太快了。萧启刚‘死’,他就起事,时机太巧,恐引人猜疑。”
陆文渊赞许地点头:“公主思虑周全。周盐政在信中说,他原本计划两月后起事,但三日前突然收到匿名密信,说萧启已死在海战之中。他半信半疑,派人查探,发现朝廷水师确有一支舰队南下未归,这才当机立断。”
“匿名密信?”清辞眼神一凛,“谁送的信?”
“不知。信是放在周府书房桌上的,无人看见送信人。”陆文渊道,“周盐政猜测,可能是影卫中人。”
清辞看向顾长风。顾长风立刻躬身:“公主,此事非影卫所为。属下与中原的联系通道尚未完全恢复,送不了这样及时的信。”
不是影卫,那会是谁?
一直沉默的周常在忽然开口:“会不会是……宫里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周常在有些紧张,但还是继续说:“我父亲经商,常与宫中采买打交道。他说,宫里水深,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萧启虽掌控朝堂,但不可能一手遮天。也许……有人早就盼着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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