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海雾时,桃源岛的码头已是一片肃杀。
十二艘改造过的渔船整齐排列,每艘船上都站着二十名精壮汉子。他们穿着不同式样的衣甲——有些是缴获的朝廷水师装备,有些是自制的皮甲,甚至有人只穿着寻常布衣。但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同样的火焰:那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清辞站在最大的一艘船头,绯色官服外罩了件轻甲,尚方宝剑悬在腰侧。海风将她束起的长发吹得飘扬,左臂的伤处还隐隐作痛,但她的背脊挺得笔直。
晚棠站在她身侧,一身玄色劲装,背上斜挎长弓,腰间除了佩刀,还多了一柄短铳——这是从沉没的龙船上打捞出来的火器,整个岛上只有三把。
“都准备好了?”清辞问。
赵锋抱拳:“六百二十人全部登船,粮草够十日之用,淡水备足了二十日。按公主吩咐,每船配两桶火油、十枚震天雷。”
震天雷也是从龙船残骸中所得,朝廷工部新研制的火器,声如霹雳,威力惊人。清辞原本不想用这等杀器,但顾长风说:“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公主仁慈,但敌人不会。”
“出发吧。”清辞最后望了一眼桃源岛。
徐姨、陆文渊和周常在站在码头上挥手。徐姨哭成了泪人,周常在扶着她的肩膀,自己的眼眶也红着。陆文渊深深一揖,花白的胡须在风中颤动。
船队缓缓驶离港口,像一群离巢的鹰。
最初的航程很平静。大海广袤无垠,碧波万顷,海鸥在桅杆间盘旋。士兵们起初还有些紧张,但见四周只有茫茫海水,渐渐放松下来,甚至有人开始低声哼起家乡的小调。
清辞和晚棠在船舱里研究海图。顾长风标注了几条航线:一条是最近的,但靠近朝廷水师的巡逻范围;一条绕远,要经过一片暗礁区,但更隐蔽。
“走暗礁区。”清辞指着那条弯折的航线,“我们现在兵力薄弱,不能与朝廷水师正面冲突。”
晚棠皱眉:“可暗礁区危险,我们的船工不熟悉那片水域。”
“所以才要走。”清辞眼神锐利,“萧启如果还活着,一定以为我们会选择稳妥路线。反其道而行,才能出其不意。”
正说着,船身突然剧烈一晃。舱外传来惊呼声:“有船!东南方向有船!”
两人冲出船舱。只见东南海平线上,三个黑点正在迅速放大。了望哨的水手在高喊:“是战船!朝廷制式战船!”
顾长风已经登上指挥台,冷静下令:“全体戒备,右满舵,转向西北!”
十二艘小船齐齐转向,但速度远不如追来的战船。那三艘战船越来越近,船头的火炮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怎么会……”晚棠脸色发白,“这条航线不该有水师巡逻!”
清辞紧紧盯着那三艘船,忽然道:“不对。你们看中间那艘船的旗帜。”
众人凝目望去。中间战船上飘扬的并非龙旗,而是一面深蓝底、绣着银色海浪的旗帜——那是江南水师的标志。
“是周盐政的人?”晚棠疑惑。
“也可能是陷阱。”清辞快速思索,“顾统领,放信号旗,用江南商会的暗语。”
顾长风点头,亲自爬上桅杆,用两面小旗打出复杂旗语。对方船队明显迟疑了,速度放缓,也开始打旗语回应。
“他们说……”顾长风眯着眼睛辨认,“‘海棠依旧否?’”
这是周盐政与清辞母亲当年约定的暗号。清辞心中一动:“回:‘东风已至,待花开。’”
旗语打出后,对方三艘船彻底停了下来。片刻,一艘小艇放下,朝着船队驶来。小艇上只有三个人,为首的是个中年文士,青衫纶巾,面容儒雅。
小艇靠近,文士仰头高声道:“敢问船上是沈总督否?”
清辞走到船舷边:“正是。阁下是?”
文士深深一揖:“江南按察使司经历,柳文渊,奉周盐政之命,在此接应长公主。”
柳文渊被接上船。他带来的消息让所有人震惊。
“三日前,朝廷已公告天下,说长公主勾结海寇、谋害圣驾,如今圣上重伤昏迷,太后临朝听政。”柳文渊语速很快,“但实际上,萧启根本没有回京。五日前有渔民在东海捞起一艘救生船,船上有两个重伤的老太监,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锦衣男子,被送往泉州府衙。知府认出是皇上,连夜密报朝廷。现在人还在泉州,生死未卜。”
船舱里一片死寂。
清辞握紧拳头:“太后临朝?哪个太后?苏皇后?”
“是。苏皇后已被尊为太后,垂帘听政。”柳文渊压低声音,“但她手中无兵无权,真正掌权的是林太妃——就是被废的林贵妃。她趁着萧启失踪,联合其兄户部尚书,控制了京城卫戍和部分朝臣。”
晚棠倒吸一口凉气:“林贵妃?她不是被打入冷宫了吗?”
“冷宫也能翻身的,只要有足够的野心和手段。”柳文渊苦笑,“如今京城乱成一团。周盐政在江南起事,北境几位将军按兵不动,都在观望。林太妃想调兵镇压江南,但兵部大多是将门子弟,他们只听虎符调遣,而虎符随萧启失踪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