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秋天来得猝不及防。
清辞的銮驾入城时,满城银杏正黄。百姓夹道跪迎,山呼万岁,但人群中投来的目光里,除了敬畏,还有好奇与揣测——皇帝南巡月余,平盐政,诛奸佞,还带回了一个震惊朝野的消息。
她的身世。
马车驶过朱雀大街,清辞掀开车帘一角,看着熟悉的街景。离开不过月余,却仿佛隔世。江南的烟雨、血腥、阴谋,都还历历在目。而前方等待她的,是更大的风暴。
“陛下,”晚棠在车外低声道,“刚接到消息,今日大朝,百官齐聚,连称病多日的几位老臣都到了。”
意料之中。清辞放下车帘:“让他们等。朕先回宫更衣。”
乾清宫里,容华长公主早已候着。见到清辞,她疾步上前,眼圈微红:“你可算回来了……江南的事,我都听说了。”
清辞握住她的手:“姑姑辛苦了,这段日子朝中可还安稳?”
“明面上安稳,暗地里……”容华长公主苦笑,“你南巡期间,弹劾慕容将军的折子堆了半人高。说她武将干政,擅杀大臣,还说你……说你被她蛊惑,乱了朝纲。”
清辞神色不变:“还有呢?”
“还有人说你在江南……杀了前朝皇子。”容华长公主压低声音,“这事是真的?”
“是真的。”清辞坦荡承认,“但赵谨不是我杀的,他坠崖身亡。玄镜大师也圆寂了。”
容华长公主倒吸一口凉气:“玄镜大师他……怎么会?”
“说来话长。”清辞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姑姑,更衣吧。朕要去会会那些大臣。”
龙袍加身,十二旒冕冠垂下的玉珠遮挡了半张脸。镜中的女子,眉眼间有江南风霜的痕迹,但眼神锐利如初。
“陛下,”晚棠走进来,已经换上了朝服——不是武将的铠甲,而是文官的绯袍,“臣陪你上朝。”
清辞看着她这一身打扮,笑了:“慕容将军穿绯袍,倒是别有一番风姿。”
“既暂代盐运使,就该穿这身。”晚棠正了正官帽,“走吧,让他们看看,咱们江南这一趟,不是白走的。”
太极殿上,百官肃立。
清辞登上御座,目光扫过下方。左边文官队列,以王崇文为首的老臣们神色各异;右边武官队列,镇国公不在——他还在北境,但几位将军看晚棠的眼神都带着复杂。
“臣等恭迎陛下还朝——”百官跪拜。
“平身。”
简单的仪式后,王崇文第一个出列:“陛下南巡辛苦。然臣闻江南之事,颇多疑虑,敢请陛下明示。”
来了。清辞面色平静:“王卿有何疑虑?”
“其一,盐运使周文焕乃朝廷命官,纵有罪过,亦当押解回京,三司会审。慕容将军擅自杀之,是否有越权之嫌?”
“其二,前朝皇子赵谨之事,涉及皇室秘辛,陛下当如何处置?”
“其三,”王崇文顿了顿,声音更低,“坊间传言陛下身世……不知是真是假?”
大殿里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御座上。这个问题太大胆,太直接,但也是所有人最关心的。
清辞缓缓起身,走下御阶。玉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走到王崇文面前,看着这位三朝元老,忽然笑了。
“王卿这三个问题,朕一个一个回答。”
她转身,面向百官:“第一,周文焕不是慕容将军杀的。他自知罪孽深重,在狱中自尽,留有遗书认罪。李岩——”
李岩捧上一个木匣,打开,里面是周文焕的遗书和账册。清辞拿起账册,随手翻开一页:“隆庆五年,截留盐税二十万两,用于贿赂京官……这一页上,有王卿你的门生,礼部侍郎刘文正的名字。”
王崇文脸色一白。
清辞又翻一页:“隆庆七年,虚报盐引十五万,所得银两用于购置田产……这一页,有吏部尚书张大人侄子的名字。”
被点名的张尚书扑通跪倒。
“需要朕继续念吗?”清辞合上账册,“周文焕在江南十年,贪墨银两逾五百万,牵连官员四十七人。他若押解回京,这一路上,得有多少人想灭他的口?”
她看向王崇文:“王卿现在觉得,慕容将军是越权,还是……不得已而为之?”
王崇文哑口无言。
“第二,”清辞走回御座,“前朝皇子赵谨,化名吴谨,潜伏江南三十年,勾结盐商,贩卖私盐,蓄养私兵,意图谋反。朕南巡期间,他设伏刺杀,失败后坠崖身亡。此事,在场侍卫皆可作证。”
她顿了顿:“至于皇室秘辛……不错,赵谨是朕的舅舅。”
哗然。
尽管已有传言,但亲耳听皇帝承认,还是让满朝震惊。
“但他是逆贼,朕是皇帝。”清辞的声音陡然凌厉,“血缘不能抹杀罪行,亲情不能掩盖谋反。诸位爱卿若觉得朕处置不当,尽管弹劾。”
谁敢弹劾?大殿里鸦雀无声。
“第三,”清辞摘下冕冠,放在御案上,露出一张清丽而坚毅的脸,“朕的身世,是真的。朕的生母沈婉蓉,是前朝公主之女;生父沈怀瑾,是隆庆三年冤死于科场案的举人。朕不是先帝亲生,这个皇位,原本不该朕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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