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吕府密谋
洪武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七,申时。
东宫锦溪堂的窗纸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吕氏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捏着一支玉簪,却半天没插上发髻。铜镜里映出她姣好却紧绷的面容,眼底的阴翳浓得化不开。
自昨日在乾清宫外听到朱允凡为朱元璋献上税赋良策,被赞不绝口后,她这心口就像堵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又闷又痛。
一个八岁的黄口小儿,凭什么?
凭什么他能得到朱元璋的青睐?凭什么他随口说几句话,就能让太子和皇上另眼相看?凭什么他就能平平安安地活着,挡着炆儿的路?
“娘娘,马车备好了。”贴身侍女青黛轻声禀报,她的脚踝还有些肿,那日被野狗惊吓崴伤后,至今未愈——这也成了吕氏迁怒的由头,觉得连条狗都在跟自己作对。
吕氏猛地将玉簪拍在妆盒里,发出清脆的响声:“知道了。”
她起身换了一身素色披风,将帽檐压得很低,由青黛搀扶着,从东宫侧门悄悄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车帘放下的瞬间,她最后看了一眼东宫的飞檐斗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宫里是不能再动手了。朱元璋的眼线遍布东宫,那个叫“影”的护卫更是像鬼魅一样,派去的人连朱允凡三尺之内都靠近不了,反倒折损了不少人手。
她必须出去一趟,去找父亲吕本和哥哥吕赤虎。
这朱家的天下,能有今天,吕家也出了力。她吕氏为朱家生儿育女,凭什么要屈居人下?朱允凡不死,她和炆儿就永无出头之日!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从皇宫侧门驶出,一路往城南的吕府而去。
……
吕府坐落在城南的富贵坊,与徐达、常遇春等开国勋贵的府邸相邻。远远望去,朱漆大门前立着两尊威武的石狮子,门楣上悬挂着“侍郎府”的匾额,虽比不上王府气派,却也透着一股煊赫的气势。
府内更是别有洞天。穿过三进院落,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无一不精。花园里的牡丹开得正艳,名贵的品种比东宫的还要多;书房里珍藏的古籍字画,据说有不少是前朝宫廷旧藏;就连伺候的丫鬟仆妇,都穿着绫罗绸缎,比寻常官宦人家的小姐还要体面。
吕氏的父亲吕本,现任礼部侍郎,虽只是正三品,却因女儿是太子侧妃,皇孙朱允炆的外祖父,在朝中的地位比同级官员要高出一截,连六部尚书见了他,都要客气几分。
此刻,吕本正坐在书房里,把玩着一枚刚得到的羊脂玉印章。他穿着一身锦缎常服,面容儒雅,留着三缕长须,看起来像个饱读诗书的文人,唯有眼底偶尔闪过的精光,泄露了他并非表面那般简单。
“老爷,大小姐回来了。”管家匆匆进来禀报。
吕本放下玉印,眉头微挑:“哦?她怎么这时候来了?”虽说是父女,吕氏身为太子侧妃,若无要事,极少回娘家,以免落人口实。
“说是有急事。”管家低声道。
吕本点点头:“让她到书房来。”
片刻后,吕氏走进书房,摘下披风帽檐,露出略显憔悴的脸。
“父亲。”她行了一礼,语气带着压抑的烦躁。
吕本示意她坐下,又让管家退下,才慢悠悠地问道:“宫里出事了?”
吕氏端起侍女奉上的茶,却没喝,只是紧紧攥着茶杯:“父亲,那朱允凡……实在太碍眼了!”
她将近日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下毒不成反被马皇后提防,派去的人接连失踪,朱允凡得到朱元璋赏赐的护卫,甚至还献上税赋良策,越发得宠……
“那小崽子命硬得很!”吕氏咬牙切齿,“我派去的人,不是落水就是‘突发恶疾’,连青黛去传个话都能崴了脚!我看就是那个叫‘影’的护卫搞的鬼!朱元璋那个老家伙,明着是护着孙子,暗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提防我呢!”
吕本静静地听着,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待女儿说完,他才缓缓开口:“所以,你今天来,是想让为父帮你除掉他?”
“是!”吕氏抬起头,眼中闪着疯狂的光,“父亲,哥哥手握京营部分兵权,只要我们……”
“住口!”吕本猛地打断她,脸色沉了下来,“你想让吕家满门抄斩吗?”
吕氏被父亲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委屈道:“父亲,我也是为了炆儿!朱允凡不死,炆儿将来……”
“炆儿将来如何,不是你现在能决定的!”吕本站起身,踱了几步,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以为朱元璋是傻子?他是什么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开国皇帝!你这点小动作,他能察觉不到?派护卫给朱允凡,就是敲给你的警钟!”
他转过身,盯着吕氏:“你当我不知道你派人下毒的事?若不是为父提前让人打点了太医院,说朱允凡是‘误食不洁之物’,你以为这事能这么轻易过去?”
吕氏脸色一白:“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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