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欧珠拎着那只装着黄额丝雀的乌木笼子,穿过连廊。
午后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在青石地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寿宴的喧嚣已然散去,只余下工作人员轻手轻脚收拾残局的身影。
书房的门虚掩着,她敲了敲,便推门进去。
秦毅山站在窗边,正在调理那盆新收到的兰草,闻声,他回过头,目光先落在秦欧珠手中的鸟笼上,丝雀的金羽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显得璀璨夺目。
“难得你有心,哪来的?”
“严榷替我寻的,给您解闷。”
秦欧珠将鸟笼放在榻上的矮几上,丝雀昂首,发出一串清越的鸣叫,引得老爷子兰草都不顾了,半弯下身子仔细端详,看得出是很中意了。
秦欧珠干脆往后退了退,倚在一旁的书架上,给他挪出地方来,开口,语气里是半真半假的埋怨。
“就是这人脑子不开窍,有好东西不知道赶早送,不然也不至于在您这讨个没趣。”
老爷子花白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停下逗弄丝雀的动作,直起身,退回到书桌后的圈椅上坐下,这才缓缓开口。
“你这是来替严家那小子抱不平来了?”
秦欧珠嗤笑一声,又把鸟笼拎到他跟前的桌上。
“瞧给您防备的,怎么,我真抱不平,您就不要这鸟了?”
老爷子掀起眼皮,打量了她一会儿,手却依旧拢在袖里。
秦欧珠啧了一声,将那鸟笼子往他跟前又推了推,“我的不是,惹了我们老寿星不高兴,您就收了吧,不然我真要内疚死了。”
老爷子这才轻咳了一声,伸出手,指尖在乌木笼架上轻轻一叩,那黄额丝雀机灵地跳转过来,歪着头看他。
“无功不受禄。”老爷子语气听不出喜怒,“就怕送东西的人,心思太重,所图太大。”
秦欧珠绕到书桌侧边,随手拿起一枚镇纸把玩,语气懒洋洋的:“心思不重,所图不大,能得了您孙女的青眼?还是您真觉得只有赵钺才靠得住?”
秦老爷子头都没抬,只专心逗着手边的丝雀,那丝雀显然也是驯熟了的,随着老爷子指尖的移动,在栖杆间灵巧地跳跃呼应。
“靠不靠得住,不在于人,在于怎么用。
秦欧珠放下镇纸,双手撑在桌沿,俯身向前,目光灼灼地看着老爷子:“怎么用?让他像今天这样,站在您身后,演一出被家族所困、情非得已的戏码,好让所有人看着我们秦家和赵家还能一团和气的继续交好下去?”
她扯了扯嘴角,笑意未达眼底。
“爷爷,这戏码演多了,别人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自己是怪恶心的。”
秦老爷子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回孙女身上。
“这点面子功夫都做不到,你还争什么?”
“您怎么就知道他对您不是面子功夫呢?”秦欧珠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让,“都已经到这一步了,跟直接撕破脸皮有什么区别。”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当着邱老,当着王垒,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把他赶走,给严家小子台面?让所有人都看着,赵家的继承人,不仅你看不上,连在我秦毅山跟前站着的资格都没有?”
秦欧珠没有说话,不过紧咬的牙关足以说明她并不服气。
“我早说过了,你要怎么做,是你的事,我和秦家都不会为你兜底,即便今天所有人都在说赵家的笑话,那也是别人的事。”
秦毅山的声音沉缓,却带着千钧之力。
“你要记住,能让对手变成笑话,是本事,但急着跳出去指着鼻子说‘你是笑话’,那就是蠢货了。”
他向前一步,昏沉的目光紧锁住秦欧珠:
“而一个人,自己做了蠢货,还不自知,那就更完了,因为很快,她就会发现,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笑话。”
“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秦欧珠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声量也跟着提高,“他们站在那里多一秒,都是在提醒我,提醒所有人,我们秦家和杀人凶手,还那么‘亲密无间’,我秦欧珠和那个害我家破人亡的人还纠缠不休!”
“咽不下去,就把它变成淬毒的刀,藏好了,等到关键的时候,一刀毙命!”
秦毅山冷声道,“而不是像炮仗一样,一点就炸,除了听个响,还能有什么用?你今天设计赵铄,看着是步好棋,打了赵汉林的脸面,可若是换一个人呢?你敢这么设计赵钺吗?亦或者说,赵汉林让吗?在座那几家让吗?就为你几句好听的话,人家就坐等着我们秦家翻旧账?”
秦欧珠抿紧了唇,不再说话。
她何尝不懂这些道理?权谋制衡,利弊算计,她看得比谁都清楚。
可明白,不代表心里就能接受。
那团火烧在心口,灼得她生疼。
看着她倔强沉默的样子,秦毅山威严的目光稍稍缓和了些,他转过身,重新望向窗外,声音里透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叹息。
“珠珠,你爸爸当年……就是太刚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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