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拥抱像一根点燃的引信，瞬间烧尽了两人之间所有脆弱的理智与僵持的距离。何炜收紧的手臂，苏晴滚烫的依偎，在寂静的深夜里汇成一股无法抗拒的涡流，当苏晴带着惊人的热度与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对不起……苏晴，不……”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破碎，试图抓住那只点火的手腕。道歉脱口而出，是多年社会规训和内心道德感的条件反射，是对身后那个家庭的微弱愧念，也是对自己即将彻底失控的恐惧。
昏黄灯光下，她的脸颊烧得绯红，眼睛湿漉漉的，像蒙着雾的深潭，却直直地看进他慌乱的眼眸深处。她的声音比刚才呓语时清晰，却带着一种异样的、近乎破釜沉舟的平静，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的决绝：“别说对不起……也别管。”
她顿了顿，气息拂过他紧绷的下颌，字句清晰地烙进他耳膜，也烙进他一片混乱的心：“不用你管。事后……也不用你负责。”
这句话像一柄双刃剑，既斩断了他最后一点推拒的借口（责任），又在他沉沦的欲望上浇了一捧滚烫的油。
何炜最后的抵抗，在这句话面前土崩瓦解。
病弱让力量打了折扣，却让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寂静重新降临，只剩下空调单调的风声和两人尚未平复的喘息。汗水的黏腻感变得清晰，空气中弥漫着情事过后特有的、浓烈而暧昧的气味。理智的碎片开始慢慢回笼，带着冰冷的重量。
目光却猝不及防地，落在了苏晴的脸上。
她侧着脸，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脸上泪痕交错。不是哭泣，那些泪痕很淡，混合着未干的汗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留下几道微弱的光痕。
一股尖锐的、混杂着怜惜、愧疚和更深沉复杂情绪的东西，猛地攫住了何炜的心脏。刚才的激烈中，他竟未察觉她在流泪。
鬼使神差地，他低下头，极其轻柔地、近乎虔诚地，吻去了她眼角残余的一点湿痕。
苏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依旧没有睁开眼，只是将脸微微偏转，更深地埋进了沙发靠垫的阴影里，仿佛想躲避这突如其来的、过于温柔的触碰，也躲避这激情褪去后无法面对的、赤裸的真实。
何炜维持着那个俯身的姿势片刻，然后缓缓直起身。
此刻风暴平息，留下的是一片更加荒芜和混乱的废墟，以及深不见底的、名为“后果”的冰冷海水，正在无声地、缓慢地上涨，即将淹没他们的脚踝。
他扯过旁边滑落的毯子，轻轻盖在她光裸的肩头。动作很轻，却惊动了她。苏晴猛地拉过毯子，将自己整个裹住，背对着他，声音从毯子里闷闷地传来，带着事后的沙哑和一种刻意拉远的冰冷：“你走吧。”
何炜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道歉吗？显得虚伪。安慰吗？没有立场。承诺吗？他给不起，她也说了不用。
最终，他只是默默地、一件件拾起自己的衣物，在空调暖风的噪音和一片狼藉的沉默中，缓慢而沉重地穿戴整齐。每穿上一件，都像重新套上一层名为“现实”的枷锁。
离开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裹在毯子里、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去（或只是不想面对）的背影。然后，他轻轻拉开房门，走入外面冰冷漆黑的夜色中。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暖风，也隔绝了那片刚刚诞生又迅速死去的、灼热的秘密。汗水在夜风中迅速变冷，贴在皮肤上，刺骨的寒。何炜靠在冰冷的楼道墙壁上，仰起头，闭上眼睛。
唇间似乎还残留着泪水的咸涩，与汗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成为一种永恒的、充满罪孽感的灼痕，深深烙在了这个冬天的深夜，也烙在了他再也无法回头的人生轨迹上。深渊，已然在脚下展开，而他，正无可挽回地向下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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