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体职业培训学校“阴阳和谐进修学院”的第一期基础班,在一种微妙的、尝试性的氛围中开了课。没有剪彩,没有领导讲话,只有张清衍在作为主阵眼的槐木桩上系了条红布,苏婉用阴风卷着花瓣撒了一圈,算是仪式。
首批二十名“学员”,是陈无恙和李科长带着人,从登记在册、风险评级最低、且有明确“社会化意愿”的灵体中“劝”来的。成分复杂:有无面外卖员这种思维清晰的,有总在公园长椅上哼唱抗战老歌的糊涂老兵魂,有对现代家电充满好奇、但一靠近就导致短路的老裁缝灵,还有几个像小玲一样,执念相对单纯、形态也较为稳定的童灵。
教室设在阵法稳固的空地一角,由可拆卸的符咒布幔围成,里面摆着特制的、能微弱承载灵体能量的“听讲蒲团”(实质是掺了香灰和特定矿粉的软垫)。第一堂课是《现代城市能量场基础》,讲师是李科长从某大学请来的、半信半疑但报酬丰厚的物理学教授,配合张清衍做“实例演示”。当老教授战战兢兢地讲述电磁波谱时,张清衍随手召来一团游荡的、无害的阴气团,将其约束成球,演示其在特定频率声波下的形态变化,惊得老教授眼镜差点掉下来,下面的灵体学员们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陈无恙站在布幔外,看着这荒诞又莫名和谐的一幕,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微松了半分。建设似乎真的在一点点推进。
这份短暂的平静,被王主任亲自打来的一个电话打破了。电话里的背景音有些嘈杂,王主任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语速很快:“小陈,立刻来市府小会议室,紧急会议。关于‘第一批灵体公务员’的提议,上面有初步意见了,但……情况比预想复杂。带上你的人,需要现场演示和答疑。”
半小时后,陈无恙带着张清衍和苏婉(小玲留在学校照看课堂),走进了市府大楼一间气氛严肃的小型会议室。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坐了七八个人,除了王主任和李科长,还有几位面相陌生、但气场十足的中年男女,看座次和表情,职务只高不低。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一种无形的压力。
“陈局长,请坐。”坐在主位的一位面容清癯、目光如炬的老者开口,他面前的名牌写着“周”。没有职务,但所有人都对他保持着恭敬。“时间有限,客套话免了。你们提交的《关于吸纳部分适配灵体参与公共服务领域的可行性报告与试点方案》,我们仔细看了。想法很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周老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但‘光华世纪’的僵局,以及城市日益增多的‘擦边球’式灵异扰民事件,迫使我们必须考虑一切非常规的解决思路。今天叫你们来,是要解决几个核心疑虑。如果解决不了,这个试点,就不要提了。”
陈无恙深吸一口气:“周老,各位领导,请问。”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表情严肃的女干部首先发问,她是市人社局的一位负责人:“公务员体系,关乎国家政权基础与社会治理严肃性。让非人类的、存在形式不确定的‘灵体’进入,首先面临的是法律主体问题。它们如何适用《公务员法》?如何接受组织考核?违纪如何处分?甚至……如何领取薪酬?薪酬形式是什么?这些根本性问题不解决,一切无从谈起。”
问题尖锐且切中要害。会议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无恙身上。
陈无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一眼苏婉。苏婉会意,轻轻吸了一口气(虽然她不需要呼吸),让自己的形体在众人面前显得更凝实一些,用一种尽量端庄的语气开口:“各位领导,我叫苏婉,是阴阳协调局目前的‘非在编民俗事务顾问’,也是一位……灵体。请允许我从我们自身的角度,尝试回应。”
她的话让几位领导交换了一下眼神,但没人打断。
“您说的法律主体问题,确实存在。我们无法像自然人一样拥有身份证、户口本。但‘灵体身份证制度’正在试点,旨在为我们建立一个可识别、可追溯、可评估的官方身份编码。在此基础上,是否可以参照‘特殊人才引进’或‘特定劳务派遣’模式,设计一种附属于阴阳协调局的‘特定公共服务岗位聘约’?这份聘约,就是我们与现行法律体系衔接的桥梁。”苏婉逻辑清晰,显然提前做过功课,“关于考核,我们的存在状态、能量稳定性、任务完成度、对生者环境的‘友好度’,都可以通过技术手段(比如改良的阵法监测)和主管评价(比如陈局长、李科长)进行量化或质性评估。违纪处分……可以包括警告、扣减‘存在保障资源’(如特定的香火或能量补给)、暂停甚至解除聘约。至于薪酬……”
苏婉顿了顿,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我们不需要人民币。但我们维持自身形态稳定、意识清醒,需要特定的能量环境或‘寄托物’。薪酬可以转化为:在特定阵法节点内的‘居住权’时长、定期分配的纯净念力或香火(由合规渠道获取)、协助完成执念的优先权,或者……未来‘阴阳海关’开通后,某种意义上的‘跨境便利’。这些都可以在聘约中明确标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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