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彭城国境内。
烈日如巨大的熔炉,无情灼烤着大地。
官道旁的尘土被晒得发烫,空气因高温而扭曲,连风都带着一股令人焦躁、混合着泥土与草木气息的热浪。
在这片窒息的炎热中,一片远离官道的密林深处,却隐藏着冰冷的杀机。
人与马都竭力保持着静默,汗水顺着甲胄的缝隙滑落,浸湿了内衬。
唯有金属甲片因轻微动作而相碰的清脆声响,以及因闷热和紧张而压抑的喘息声,透露出一股引而不发的、如同拉满弓弦般的肃杀之气。
张辽率领的八百并州轻骑主力,此刻正如同一群蛰伏在阴影中的猎豹,借助浓密树冠的遮蔽,隐没在这片难得的绿荫之下。
战马被蒙住了口鼻,防止它们因焦躁而嘶鸣,训练有素的骑兵们则默默检查着弓矢、磨砺着环首刀的锋刃,等待着雷霆一击的时刻。
张辽本人靠在一棵粗壮的槐树树干旁,斑驳的树影落在他年轻却坚毅的脸庞上。
他目光沉静如古井,透过枝叶的缝隙,望向林外那片被阳光照得刺眼发白的旷野。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最完美的时机,也等待斥候带回最终确认的情报。
将军。低沉的声音打破寂静,一名斥候队率如同狸猫般敏捷地穿过灌木,来到张辽身前,单膝跪地,压低声音快速禀报:查探清楚了!追击陈国相的袁术军,仅有不到四百骑,皆是轻装,未见重甲。其后数十里内,尘土不扬,确无任何接应步卒。陈珪部情况更糟,残余兵力约千余人,大多是惊魂未定的步卒,骑兵不足两百,队形散乱,士气低落,难以再战。
情报明晰,如同棋盘落子,局势瞬间明朗。
几名待命的百将立刻围拢过来,目光灼灼地看向他们的主帅,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特有的、混合着紧张与兴奋的气息。
张辽眼神锐利如刀,扫过众将战意昂扬的脸庞,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交击般的质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袁术觊觎徐州之心,路人皆知!与我军必有一战,无可避免。眼下这支孤军深入的骑兵,骄纵轻敌,正是送到嘴边的肉,岂能放过?正好先剁掉他一根手指,让他知道疼,也试试淮南骑兵的斤两!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果断下令,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传令!出动七个百人队,以雷霆之势,速战速决!务必全歼这四百敌骑于此,不放一人走脱!记住,我要的是全歼,不是击溃!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另一名将领,再调一个精锐百人队,由你亲自率领,负责遮蔽战场,驱赶、阻拦一切来自彭城方向的窥探!此战过程与结果,暂不宜为外人所知,明白吗?
众百将抱拳领命,眼中凶光毕露,迅速散去,回到各自队伍进行最后的动员。
不多时,林外道路上,终于出现了预料中的身影。
首先是陈珪的残部,他们如同被驱赶的羊群,衣甲不整,旗帜歪斜甚至丢弃,士卒脸上写满了极致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恐慌,步履蹒跚地向东挣扎。
队伍中夹杂着伤员痛苦的呻吟和将领无力的呵斥,绝望的气息几乎弥漫了整个队伍。
紧随其后的,是那支袁术军的骑兵。他们盔甲相对整齐,马匹也显得更有精神,如同盯上猎物的豺狼,不紧不慢地吊在后面,显得游刃有余。
他们甚至没有保持严密的攻击阵型,而是显得有些散漫,时不时派出小股骑兵策马前出,嚣张地冲撞一下陈珪军的队尾,用长矛挑翻几个落后的士卒,引来一阵惊恐的尖叫和混乱,然后大笑着折返。
他们似乎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享受着猎物在恐惧中缓慢死亡的过程,浑然不觉自己也已成为了他人眼中的猎物。
张辽冷静地观察着,计算着距离和时机。
他看着袁术骑兵一步步踏入他精心选择的伏击圈——一片相对开阔,利于骑兵发挥冲击力,但周边有起伏丘陵和这片密林环绕,更利于伏兵突进与合围的地带。
当敌军主力完全进入预设战场,队形也因为之前的而显得松散的那一刻——张辽眼中寒光爆闪,一直按在刀柄上的右手猛地挥下!
并州狼骑!杀——!
没有号角,只有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如同晴空霹雳,瞬间撕裂了午后的沉闷!
杀!!
刹那间,埋伏在两侧林地中的七个百人队,如同七条骤然从幽冥中扑出的钢铁巨蟒,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旷野上那支猝不及防的袁术骑兵!
马蹄声如密集的奔雷轰然炸响,大地为之震颤,瞬间盖过了一切喧嚣!
张辽一马当先,手中长戟直指敌阵核心!
他麾下的骑兵训练有素,冲锋极有章法,并非一窝蜂地乱冲。
前排骑兵在接近敌阵的瞬间张弓搭箭,一片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泼洒向敌军,引起一片人仰马翻的混乱。
紧随其后的骑兵则手持长戟,精准而凶狠地切入敌军队列的关键节点,利用速度和冲击力,顷刻间便将原本还算完整的袁术骑兵分割、切块,然后进行无情的绞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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