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南城配送总部灯火通明。
李朝阳把今晚最后一单——一份加臭加辣的螺蛳粉——交到科技园保安手里,习惯性双手递袋,微笑提醒:“趁热吃,记得五星好评。”
他转身,把电动自行车往后备舱一扣,正要拧钥匙,忽听身后“咔哒”一声脆响。
那声音像子弹上膛,又像手机快门,在寂静的地下车库被放大数倍。
李朝阳肌肉记忆先于意识,右脚蹬地,整个人连车带人横移半米。
几乎同一秒,一只黑色手臂从立柱后伸出,指间握着不是枪,而是一部闪着红外的高清手机。
“朝阳哥,别紧张,我是便衣。”来人压低嗓音,亮出证件——红蓝镭射的警徽,在冷白灯下像微型警灯。
“市刑侦支队,反黑大队,周斌。”
李朝阳松开车把,掌心全是汗。
过去两周,他总感觉背后有影子,送单途中常有陌生骑手对他笑,笑得过分热情;红灯口也总有外卖箱上贴着“朝阳”二字的新人。
原来那不是粉丝,是保护,也是监控。
周斌收起证件,没有多余寒暄:“虎爷在缅北的旧部昨晚入境,线报说悬赏一百万要你的人头,刀口已经开刃。局里决定对你实施‘保护性拘留’,48小时内撤离公众视野,等收网后再出来。”
李朝阳愣了愣,像听见系统派了一单远距,却目的地是未知坟场。
“周队,我明早六点半还有排班,南站早高峰,十几个医院订单,我徒弟们人手不够。”
“排班已经帮你取消。”周斌抬手,地下车库卷帘门“哗啦”落下,四辆黑色特勤车幽灵般围拢。
车门滑开,里面坐着荷枪实弹的特警,还有一名女警抱着软壳电脑,屏幕上是李朝阳的实时热力轨迹——过去十二小时,他跑了87单,里程213公里,心率曲线像锯齿山岭。
李朝阳被请进特勤车,不算上手铐,却也被要求交出手机、电动车钥匙、智能头盔。
他照做,却在指尖碰到“朝阳”字样的外卖箱时顿了顿,像把半条命递出去。
车门关闭,车载电台“刺啦”一声,传来市局指挥中心女声:“目标已上车,代号‘五星’,按C方案送至安全屋。”
车窗黑膜隔绝了外界,李朝阳看见自己的倒影——一身黄蓝工服,胸前“单王联盟”LOGO被霓虹切成碎片。
他突然意识到:如果此刻消失,日更4万单的纪录将断,徒弟们会以为他爽约,林笙会以为他出事,而虎爷的人,会笑到拍桌子。
“周队,我要下车。”
“不可能。”
“那我报案,有人被非法拘禁。”
“拘禁你的是我,合法手续全程录音。”周斌把一份《紧急保护通知书》递到他眼前,红章赫然。
李朝阳深吸一口气,像把胸腔塞进一条窄巷,声音却稳得出奇:“周队,我知道你们为我好,可我跑了十年外卖,最危险的不是子弹,是爽约。今天要是我躲了,明早南站就会多出几百单超时,病号饭、孕妇餐、透析病人预约早餐全部延误,他们等不到我,也等不到正义。”
周斌没急着反驳,只从兜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中南海,点一根,烟雾在封闭车厢里盘旋成扭曲的8字。
“朝阳,我比你大六岁,干刑警之前做缉毒,见过最轴的线人,为了把毒窝端了,硬是在粪坑底趴了十小时,最后肺里全是蛆。我懂轴的人怎么想的,可我也见过轴的人怎么死的——子弹不会因为你有信仰就拐弯。”
李朝阳抬眼,与他对视:“周队,我不是轴,是怕。怕一躲,就再也回不到马路。你们可以护我48小时,可虎爷的人只要不死心,就能蹲我48天、48年。我总不能一辈子戴头盔面具。与其让他们决定我什么时候送单,不如我自己决定什么时候收工。”
空气像拉满的弓。
副驾的女警回头,声音柔和却专业:“李朝阳,根据《反有组织犯罪法》第58条,对重大报复风险人员可采取强制性保护措施。你拒绝,就是阻碍公务。”
李朝阳点点头,似在衡量,却突然伸手,指向车载屏幕:“同志,能把鼠标借我用一下吗?”
女警狐疑,却还是递过无线鼠标。李朝阳插上U盾,三下五除二切入一个隐藏盘符,打开一份EXCEL——密密麻麻的蓝色网格,是明天早高峰排班:
6:30?南站A口?医院透析餐×32
6:45?市妇幼?月子餐×18
7:00?附小东门?营养早餐×97
……
表格末端,红色粗体字标注:
“预估超时率≥19%,若李朝阳缺席→投诉率↑42%→平台算法降权→骑手收入↓8%”
李朝阳把电脑转过去:“周队,我不是一个人。我背后有七百二十九个挂靠徒弟,他们今天刚凑钱给我买了双新鞋,就希望我带他们破纪录。我要是失踪,算法会把他们一起埋进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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