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的“答谢宴”,设在王府演武场旁一处开阔的轩馆内。这选址就透着一股靖王式的冷硬和不拘一格,丝毫没有寻常宴会的风花雪月。
沈清欢怀着忐忑又有点小期待的心情赴宴。一进场,果然感觉气氛诡异。受邀的除了火器营的几位核心管事和工匠(个个拘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果然还有几位衣着华贵、神色各异的勋贵和宗室子弟,以及他们的家眷。这些人的目光,从她一进来,就像探照灯一样扫了过来,带着审视、估量和毫不掩饰的好奇。
靖王陆景渊端坐主位,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面色冷峻,仿佛眼前不是宴会,而是军事会议。见到沈清欢,他只微微颔首,示意她入座,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移开了。
宴会开始,流程简单粗暴。陆景渊举杯,说了两句“诸位辛苦,为国效力”的场面话,便示意开席。没有丝竹歌舞,只有演武场上隐约传来的士兵操练的呼喝声作为背景音……
酒过三巡,菜尝五味,气氛依旧不温不火。几位勋贵互相使着眼色,终于,一位胖乎乎的郡王(替自家儿子来探口风的)率先忍不住,笑呵呵地开口:“七小姐近日可是名声大噪啊,巾帼不让须眉,连戎狄都点名要请教呢!不知小姐平日里,除了钻研那些机巧之物,可有何雅好?譬如琴棋书画?”
来了!标准相亲开场白!沈清欢心里警报拉响,面上却露出一个“惭愧”的笑容:“回郡王,臣女愚钝,于琴棋书画一道,实无天赋。平日里……也就喜欢摆弄些铁疙瘩、画些鬼画符般的图纸,偶尔……炒炒火药,摇摇铅丸解闷。” 她故意把“炒火药”、“摇铅丸”说得跟“绣花”、“品茶”一样平常。
几位贵妇闻言,嘴角抽搐,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身子。那郡王干笑两声:“呵……呵呵,七小姐真是……性情独特。”
另一位侯爷(想纳妾那位)不死心,接口道:“女子终究需以柔婉为美,相夫教子才是正道。七小姐这般才华,若肯收敛些,安心内宅,必是贤良淑德之典范。”
沈清欢眨眨眼,一脸“天真无邪”:“侯爷说的是!臣女也觉得相夫教子很重要!您看,这火器营的工匠们,就如同我的‘夫’,那造出来的火炮铅丸,便是我的‘子’。我得日日盯着他们安全生产,时时操心‘孩子们’的质量达标,生怕一个不好,‘夫君’伤了身子,‘孩子’炸了膛,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实在分身乏术啊!” 她巧妙地把“相夫教子”偷换概念成了“管理工匠和产品质量”,还说得一本正经。
“噗——”坐在下首的一个火器营工匠没忍住,笑喷了酒,赶紧低头憋得满脸通红。
几位勋贵脸色发青,被噎得说不出话。这哪是贤良淑德?这分明是母夜叉加班狂啊!
靖王陆景渊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这时,一位老夫人(某国公府太夫人,想替孙子说媒)试图打圆场,慈祥地问:“七小姐说笑了。老身听闻小姐于格物之道颇有见解,不知……对持家理财、人情往来可曾涉猎?”
沈清欢立刻露出“虚心求教”的表情:“老夫人问得好!持家理财,臣女略懂一二!譬如这火器营造价,铁料几钱一斤,炭火耗用几何,工匠工时费多少,如何节省物料,控制成本,避免靡费,臣女每日都在精打细算!至于人情往来嘛……”她顿了顿,表情更“诚恳”了,“火器营的雷管事脾气爆,需顺毛捋;孙郎中性子慢,得催着走;工匠们累了,得给加肉鼓劲;就连王爷……”她偷偷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陆景渊,硬着头皮道,“……王爷吩咐下来,臣女也得琢磨如何用最省的料、最短的工、做出最符合要求的活儿来!这察言观色、揣摩上意的本事,臣女日日都在历练呢!”
她这番“持家理财人情往来”的高论,听得在座勋贵家眷们目瞪口呆,三观尽碎!这说的是当家主母?这分明是工头贪官和马屁精的结合体啊!谁家敢娶这样的媳妇/儿媳/孙媳进门?!
现场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连最初跃跃欲试的几个宗室子弟,此刻都眼神飘忽,不敢再看沈清欢了。娶她?怕不是娶个祖宗加炸药包回去!
沈清欢心里暗爽:小样!跟技术宅玩话术?姐用专业术语尬死你们!
就在气氛僵持到顶点时,主位上的陆景渊,终于放下了酒杯,淡淡开口,打破了沉寂:“沈清欢。”
“臣女在!”沈清欢赶紧应声。
“火器营新报上来的‘水力锻锤’草图,本王看了。”陆景渊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讨论公务,“有几个传动节点,受力计算似有疏漏。宴后,你留下,细说。”
“是!王爷!”沈清欢眼睛一亮,立刻进入技术状态,“臣女也正觉得那齿轮比有点问题,回头就把演算过程拿来请王爷过目!”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讨论起了枯燥的机械传动问题,什么扭矩、杠杆、省力效率……听得一众勋贵头晕眼花,如坐针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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