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在京城空旷的街巷里回荡,又闷又远。沈清欢一身便于行动的窄袖劲装,外面裹着厚披风,骑着马冲在最前头。寒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她却感觉不到冷,脑子里只剩下北山道的地形图和赵队长那几句急报。
身后是京营刘把总亲自带着的二十名精锐骑兵,马蹄敲在青石板上,在寂静的夜里撞出惊心动魄的急响。刘把总是个络腮胡大汉,此刻脸色铁青,显然没想到合作刚定,就有人敢对他点名要的工匠和物料下手,这简直是抽他刘大疤瘌的脸!
“沈大人,您确定是北山道鬼见愁那段?那地方是个葫芦嘴,易守难攻,真被堵在里面,麻烦大了!”刘把总在呼啸的风里喊道。
“求救信号是那边发出的。贼人用弓箭,不图速杀,只要困住,必有后手!”沈清欢同样大声回应,脑子里飞快过着“鬼见愁”的地形——两山夹一沟,入口窄,里面稍阔,但出路只有一条。典型的打伏击和困死人的好地方。对方选那里,恐怕不只是劫财,更多是想拖时间,或者等援兵到来,将工匠、物料连同救援者一网打尽,再栽赃给“山匪”!
“刘大人,我们不能一头扎进去!到地方后,先抢占两侧高地,看清形势!贼人可能有埋伏!”
“晓得!”
队伍如离弦之箭,冲出城门,扑进北方更深的黑暗。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偶尔从云缝漏下,照着官道像条惨白的带子。北风更烈,卷起地上的残雪,打在脸上生疼。
距离北山道还有两三里,前哨斥候回报:前方道旁发现新鲜打斗痕迹和零星血迹,路边林中隐有火光,似有人影晃动,但未见大队。
“减速!戒备!”刘把总低声传令,骑兵们刀出鞘,弩上弦,队形悄然展开。
沈清欢心跳如鼓,强迫自己冷静。她观察着四周地形,右侧是一片坡度较缓、长满灌木和矮松的山坡,左侧是深沟。如果对方有埋伏,山坡和前方葫芦嘴入口是最好位置。
“刘大人,分兵。你带大部正面缓进,制造声势。我带几个人,从右侧山坡摸上去,看看上头有没有猫腻。若有,我们从上往下打信号,你们再冲!”
“太危险!沈大人,您不能去!”刘把总反对。
“必须去!看不清敌人布置,进去就是送死!我对机关消息有些了解,或许能发现什么。赵队长,徐朗,带上咱们的人,跟我走!”沈清欢不容分说,一拉缰绳,带着赵队长、徐朗和另外两名靖王府派来的好手,脱离大队,悄无声息地潜入右侧山坡的阴影中。
山坡上积雪未化,枯枝败叶在脚下发出轻微声响。几人屏息凝神,借着地形和树木掩护,向上摸去。沈清欢手里紧紧攥着那架改良袖箭,眼睛像夜行的猫一样,扫视着周围。
爬到半山腰,前方隐约传来压低的说话声和金属轻微的磕碰声。沈清欢打个手势,几人伏低。拨开枯草缝隙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大约十来个穿着杂乱皮袄、裹着头脸的人,正或坐或卧,守着几堆篝火。他们手里拿着的,却是制式的腰刀和弓箭!看姿态,绝非寻常山匪。更关键的是,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好居高临下,俯瞰着下方官道和葫芦嘴入口,弓弩射程绰绰有余。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几棵大树之间,似乎拉着几道不起眼的、在月光下反着微弱光泽的细绳,连接到更后面的黑暗中。
绊马索?还是警报机关?沈清欢眯起眼。她轻轻拍了拍赵队长,指向那几道细绳,又指了指自己带来的一个小布包。赵队长会意,那是沈清欢之前准备的、掺了荧光粉的细灰。
沈清欢小心翼翼取出布包,捏起一小撮荧光灰,借着偶尔掠过的山风,朝着那几道细绳的方向,轻轻吹散。微不可见的荧光粉尘飘洒过去,落在细绳和周围的枯草上,顿时,几条原本隐蔽的、连接着树枝和地面机关的绳索隐隐浮现出幽绿的轮廓!不仅如此,荧光灰还勾勒出旁边几个浅坑的边缘,里面似乎插着削尖的木桩!
果然有陷阱!还是连环的!如果大队骑兵贸然冲进去,先被绊马索放倒,再被陷坑所伤,然后山坡上的箭雨落下……
“大人,怎么办?强攻?”赵队长低声问,手按刀柄。
“不,他们人不少,又有地利。强攻会有伤亡,还可能逼他们狗急跳墙,伤害下面我们的人。”沈清欢快速思索,目光扫过那些假匪身后的黑暗,那里应该是通往葫芦嘴内围的方向。“他们埋伏在此,主要是阻援和预警。真正动手劫车、围困我们工匠的,应该在下面葫芦肚里。我们要救下面的人,就得先悄无声息地拔掉这颗钉子,或者……让他们自己乱起来。”
她观察着地形和风向。今夜是北风,他们处在山坡南侧,风从背后吹向那些假匪。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徐朗,你身上带着火折子和那包‘胡椒粉’没有?”沈清欢问。徐朗作为文吏,本不该带这些,但沈清欢要求核心人员随身带点“防身小玩意”,他倒是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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