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禄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道上跑,夜风吹得他后背发凉,可心头那点“建功立业”的兴奋劲儿却烧得他满脸通红。他刚才猫在工匠们夜班吃饭的棚子后头,听得真真儿的!几个工匠边啃馍边唠,说什么“沈大人新弄的‘黑药面儿’,加硝石一和,嚯!那炉火,蹭一下蹿老高!”“可不敢瞎说,那玩意儿劲儿大,不小心能崩着!”“怕啥,咱又没弄成爆竹,就是助燃……”后面的话声音压低了,他没听全,但“黑药面儿”、“崩着”、“爆竹”这几个词,像钩子似的把他魂儿都勾走了!
火药!沈清欢在工坊里私制火药!这可是杀头的罪过!虽然工匠说什么“助燃”,但谁知道是不是掩饰?这要是报上去,高公公还不重重赏他?说不定能把他调回宫里当个管事呢!
小禄子一口气跑回城里高太监临时的住处,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把听到的“机密”禀报了一遍,重点突出了“威力巨大”、“能崩着”、“私制”这几个关键词。高太监一听,绿豆眼顿时冒出精光!好啊!正愁找不到这女人的大把柄,这就送上门来了!私制火药,还藏在为陛下制礼器的工坊里,这要是搜出来,沈清欢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就算最后查实是“助燃剂”,也能扣上个“管理不严、纵容工匠妄议禁物、其心可疑”的帽子!
“好!小禄子,这事儿你办得好!回去盯着,看看他们把东西藏哪儿了!咱家这就去安排,明日一早就带人去搜!人赃并获,看她还怎么狡辩!”高太监兴奋地搓着手,仿佛已经看到沈清欢下狱、自己立下大功受赏的场景了。
第二天一早,天色阴沉。 高太监果然带着一队顺天府的衙役,还有几个内官监的属吏,外加一队“恰好”在附近“操练”的京营兵丁(他特意请托的),浩浩荡荡杀向西山工坊。他特意没提前打招呼,就是要打沈清欢一个措手不及。
工坊门口,赵队长带着护卫拦住去路。高太监趾高气扬,举起一份盖着内官监和顺天府大印的文书:“奉旨督造内廷用器,现有人举报,工坊内私藏违禁之物,危害陛下寿辰礼器安全!咱家特来搜查!让开!”
赵队长面沉似水:“高公公,可有搜查工部军器工坊的特许手令?此地涉及军机,寻常衙门无权搜查。”
“军机?”高太监嗤笑,“咱家查的是危害内廷贡品的隐患!顺天府协同办案,天经地义!这些京营的弟兄,是来协助维持秩序,以防歹人狗急跳墙!你再敢阻拦,便是抗命,与案犯同罪!”
他身后衙役和兵丁向前一步,气势汹汹。赵队长看了看对方人数,又瞥见工坊内沈清欢微微点头示意,便侧身让开,但手按刀柄,冷冷道:“搜可以,但若损坏了为陛下寿辰准备的贡品或其他军国重器,高公公,您担待不起。”
“哼!咱家心里有数!”高太监一挥手,“搜!给咱家仔细地搜!尤其是库房、工匠住处、还有那些犄角旮旯!”
衙役和兵丁们一拥而入。工匠们被赶到空地上集中看守,人人面露愤慨,但沈清欢事先有吩咐,不得反抗,只冷眼看着。
高太监亲自带着几个心腹,直奔他怀疑的“配料库”和几个试验工棚。小禄子跟在旁边,指着方向。然而,搜遍了所有明面上的库房和工棚,除了矿石、煤炭、各种工具、半成品,以及一些贴着“试验助燃剂甲号”、“乙号”标签的陶罐(里面是黑乎乎的粉末),根本没找到想象中的“火药”。
“这就是你说的‘黑药面儿’?”高太监拿起一个陶罐,打开看了看,又闻了闻,一股刺鼻的硫磺和煤烟味。
“是……是的,公公,工匠说的就是这种……”小禄子额头冒汗。
“这算什么火药?这分明是……”高太监话音未落,沈清欢带着徐朗和老铁匠走了过来。
“高公公搜完了?可找到所谓的‘违禁之物’了?”沈清欢语气平静。
“沈侍郎,这些罐子里是什么东西?”高太监指着那些陶罐。
“此乃工坊试验用的助燃剂,主要成分是石炭灰、硝石、硫磺等,用于提高冶炼炉温。所有用料、配方、试验记录,工部皆有备案,旨在改进‘钦钢’工艺,何来‘违禁’?”沈清欢示意徐朗拿出文书备案。
“助燃剂?哼,说得轻巧!硝石、硫磺,皆是制火药之物!你聚集于此,意欲何为?”高太监强词夺理。
“高公公,照您这么说,那天下药铺里卖的硝石、硫磺,都是意图不轨了?工部将作院、兵部军器局,但凡涉及冶炼火药的地方,都该查抄了?”沈清欢反问,“下官改进工艺,是为朝廷效力。倒是公公,无凭无据,仅凭下人捕风捉影,便兴师动众,搜查朝廷工坊,惊扰工匠,延误生产,若因此耽误了陛下寿辰贡品或兵部军械供应,这责任,公公可担得起?”
“你!”高太监被噎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确实没找到实据,眼下反而骑虎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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