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仪仗的烟尘还没在西山道尽头散尽,工坊里“酬功宴”的杯盘狼藉也还没来得及收拾,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就砸了下来——徐朗拿着几份刚到的文书,脸色煞白地冲进沈清欢临时的“工棚办公室”:
“大人!出大事了!咱们从北直隶几家大铁矿订的生铁料,还有从山西订的一批焦炭,全被退单了!矿场和炭行派人来说,他们的货被‘朝廷征用’、‘漕运不畅’、‘东家另有安排’,总之,一粒铁、一块炭都供不了了!而且,看这架势,是几家同时、统一口径!咱们库存的生铁和焦炭,最多只够维持十天!”
砰!沈清欢一掌拍在桌上,震得笔筒乱跳。她料到三皇子宴席上没得手,必有后招,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绝!直接釜底抽薪,断你原料!没有生铁,你就是有通天的“钦钢”工艺,也炼不出半两钢来!焦炭更是目前保证炉温和质量的关键燃料!
“朝廷征用?可有公文?漕运不畅?是哪段河道?东家另有安排?是哪个东家?”沈清欢连声追问,声音冰冷。
“问过了,要么含糊其辞,要么干脆避而不见。但属下打听到,那几家矿场和炭行背后,多少都和……三皇子妃的娘家,以及几位与三皇子交好的勋贵有关联。”徐朗压低声音,“大人,这分明是冲着咱们来的!要彻底掐死咱们的脖子!”
“好手段。”沈清欢怒极反笑,“朝堂上压不住,工部里斗不过,就玩商业垄断,断供逼杀。这是要把咱们困死、饿死在西山!”
“大人,现在怎么办?十天……就算现在派人去更远的州府采购,一来一回最少半个月,还得看人家卖不卖,路上会不会再出‘意外’。”徐朗急得嘴角冒泡,“兵部的后续订单等着交货,工坊上下几百号人也等着吃饭开工……”
沈清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狭小的工棚里踱步。生铁和焦炭,是工业的血液和粮食。对方掐准了命脉。常规采购渠道被堵死,远水难救近火。难道真要坐以待毙?或者……去求靖王、兵部施压?可对方用的是“商业行为”和“朝廷征用”的借口,没有明确违反律法,靖王和兵部也难以强行干涉,反而可能落人口实。
不,不能等,不能靠!必须自救!
她猛地停步,眼中重新燃起技术宅遇到超高难度挑战时那种近乎偏执的光芒:“他们以为断了生铁和焦炭,我们就无计可施了?笑话!没有路,我们就开一条路!没有料,我们就自己造料!? 老刘!徐朗!立刻召集所有核心工匠和老师傅,开会!”
很快,工棚里挤满了人,气氛凝重。沈清欢将断供的危机直言相告,工匠们顿时炸了锅,骂声、担忧声、绝望声混成一片。
“肃静!”沈清欢提高声音,“骂解决不了问题!哭更没用!现在,我们要想的,是怎么活下去,怎么把‘钦钢’继续炼下去!”
“大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没有生铁,拿啥炼钢?”一个老工匠唉声叹气。
“没有生铁,我们就自己炼生铁!”沈清欢语出惊人。
“自己炼?咱们哪有铁矿?哪有炼生铁的大高炉?”众人愕然。
“西山有煤,有石灰石,有各种伴生矿。我们缺的,是富铁矿。但,贫铁矿呢?铁砂呢?甚至……那些炼‘钦钢’剩下的矿渣里,是不是也含有铁?”沈清欢思路飞快,“我们之前的‘钦钢’工艺,核心是合金化和精炼。对生铁的纯度要求,其实可以降低!我们可以尝试,用本地易得的、低品位的铁矿、铁砂,甚至回收的矿渣,用我们改进的、高效的煤基小高炉,先炼出成分可控、杂质明确的‘粗生铁’,然后直接用我们‘钦钢’的精炼工艺进行处理,直接得到‘钦钢’!跳过购买成品生铁的环节!”
“这……能行吗?贫铁矿含铁量低,杂质多,炼出来的铁水又脏又脆……”老铁匠迟疑。
“以前不行,是因为炉子不行,工艺不行,燃料不行!”沈清欢目光灼灼,“但现在,我们有更高效的煤炉,有更先进的鼓风和温控,有更科学的添加剂和造渣技术!为什么不能试试?就算一开始炼出的‘粗生铁’质量差,成本高,但至少能维持生产,不断炊!而且,一旦这条路走通,我们就再也不用受制于人,真正实现原料自主!”
她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众人眼前的迷雾。是啊,为什么要拘泥于必须买别人的生铁?工坊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矿石和试验精神!
“至于焦炭,”沈清欢继续道,“我们不是已经在试验用石炭炼焦吗?虽然工艺还不成熟,出焦率低,质量不稳定,但至少能出焦!现在情况紧急,立刻扩大试验规模,改进窑型,集中人力物力,全力攻关炼焦工艺!同时,试验炉继续优化,提高对燃料的适应性,尝试用低品质焦炭、甚至块煤与木炭混合作为过渡燃料!总之一句话,不惜一切代价,保住炉火不熄,保住生产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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