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铁”犁铧和几样简单工具样品做出来的第二天,徐朗就带着几个机灵的工匠伙计,赶着两辆驴车,装着百十件“钦铁”货,直奔离西山最近的宛平县集市。车辙印在官道的薄雪上,深深浅浅,透着股背水一战的决绝。
货不多,但花样勉强算有:犁铧、锄头、镐头、菜刀,还有几口厚重的小铁锅。这都是按照沈清欢“钦铁”配方,用质量最稳定的那几炉铁水,赶工铸出来的。没精细打磨,黑乎乎,沉甸甸,貌不惊人,只在刃口或工作面透着点特异的暗灰色光泽。
徐朗心里没底。这“钦铁”硬是硬,可也脆,锄地万一撞上石头崩了角,买主还不得打上门?而且价钱……沈清欢定了,比市面精铁农具贵三成,但可以用粮食、布匹、盐、甚至柴火炭来换,折算下来比用现银买还便宜点。这主意是为了绕过被封锁的银钱和原料渠道,直接以物易物,解决工坊燃眉之急。
到了市集,寻了个角落支起摊子,竖起一块歪歪扭扭写着“西山工坊新出‘钦铁’,坚硬耐磨,以物易物”的破木牌。赶集的百姓好奇地围过来,拿起犁铧掂量,用指甲抠,用别的铁器敲,议论纷纷。
“西山工坊?就是炼那个‘妖铁’的地方?”
“听说他们没料了,炉子都快熄了,咋还有新货?”
“这颜色……怪沉的,能好用吗?还贵三成!”
“以物易物?这倒新鲜,我家有陈粮……”
徐朗硬着头皮,按沈清欢教的,现场演示。他拿起一把“钦铁”菜刀和一把普通铁菜刀,对着摊子旁捡来的一块硬木疙瘩,咔咔对砍。十几下后,普通菜刀刃口卷了,“钦铁”菜刀只是多了道白印。又拿起“钦铁”锄头,对着地上半冻的土块猛刨,土块纷飞,锄头刃口依旧。
“诸位乡亲父老瞧好了!”徐朗扯着嗓子喊,脸涨得通红,“咱这‘钦铁’,别的不敢说,就一个字——硬!耐磨!犁地不卷刃,砍柴不缺口!贵是贵点,可一把顶三把用!而且咱不收现银,您有富余的粮食、布匹、盐巴、柴炭,都能换!按市价折算,童叟无欺!”
有胆大的农户,家里正缺把好锄头,又恰好有去年攒的几斗陈麦,一咬牙,换了把锄头。也有人图新鲜,用几尺粗布换了口小铁锅。开张生意做成,徐朗松了口气。然而,大部分人都还在观望,毕竟“钦铁”这名头太新,又和之前的“妖铁”谣言沾边,心里犯嘀咕。
就在这时,集市另一头传来更大的吆喝声:“卖铁器喽!上好的保定熟铁农具,价格公道,比西山便宜一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人群呼啦一下被吸引过去。只见那边新支起几个大摊子,摆满了明光锃亮、款式熟悉的各式农具,几个伙计卖力吆喝,价格低得惊人。徐朗心里一沉,挤过去一看,那摊子挂的幌子上,赫然印着京城某家大商号的标记,而那商号,据说与三皇子妃娘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打压来了!而且是赤裸裸的价格战!用低价倾销,挤垮你刚刚萌芽的市场!
徐朗摊子前顿时冷清下来。百姓们自然哪里便宜往哪里去。有人还回头对他投来同情或嘲讽的目光。几个伙计垂头丧气,一个年轻工匠气得眼睛发红:“徐先生,他们这是要把咱们往死里逼啊!”
徐朗咬着牙,看着对面热闹的摊位和自家门前冷落的场景,一股悲凉涌上心头。难道,工坊上下拼死拼活炼出的这点“钦铁”,连个水花都砸不出来,就要被对方用银子活活砸死?
他强打精神,对伙计们说:“别慌!咱们的货硬,不怕比!他们便宜,可东西不经用!咱们……咱们再想想办法!”
然而,硬实力在绝对的价格优势面前,一时显得如此苍白。一天下来,对面摊子卖得热火朝天,徐朗这边只换出去十几件货,换来的粮食布匹,对工坊几百张嘴和巨大的原料缺口来说,杯水车薪。
傍晚,徐朗拖着疲惫的身子,带着没卖完的货和换来的少量物资,灰头土脸地回到西山工坊。沈清欢听完全过程,沉默片刻,反而笑了。
“价格战?意料之中。他们有钱,有渠道,用本伤人,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她走到那堆“钦铁”货前,拿起一把锄头,指尖拂过那暗沉的刃口,“可他们忘了,咱们卖的不是普通铁器,是有独特性能的新材料。价格战只能打一时,打不掉咱们的根本。徐朗,今天换回来的东西,够咱们撑几天?”
“省着点……三五天吧。”
“够了。”沈清欢眼中闪着光,“明天,咱们换个卖法。不跟他们拼价格,咱们拼效果,拼口碑,拼……故事!”
“故事?”徐朗不解。
“对,故事!”沈清欢铺开纸笔,“第一,咱们的‘钦铁’不是‘妖铁’,是在绝境中,工匠们用智慧从石头里炼出的‘求生铁’、‘争气铁’!这故事,百姓爱听,听了会觉得咱们不容易,东西有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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