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书瑜望着祖师按在膝头的七星剑。
忽然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雁翎刀。
那刀柄上的缠绳被他摩挲得发亮。
上个月在夜袭沙计大帐时,亲手勒断过一个蒙古百户的脖颈留下的痕迹。
他想起昨夜巡营时,城头那串迎风飘动的灯笼。
又想起祖师座下龟蛇二将。
龟甲上的裂纹像极了边防图上的烽燧连线。
而那条吐着信子的赤蛇,多像潜伏在沙漠里的夜不收。
求祖师保佑我外委把总任命早日下来。费书瑜双手合十时,心中默默念着。
突然听见身边的李重进也在低声许愿,保佑我那匹雪点雕开春能生匹小马驹。
这话引得旁边众人都笑了起来。
庙宇里常年住着十来个比丘。
这几个比丘不但要服侍真武祖师和接待前来请求保佑的香客。
还管理着庙门前那个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市场。
榆阳寺四周红色围墙包围了一大片空坪,因为位于榆林南门外。
久而久之,这空坪便成为走江湖跑码头的郎中、卖艺人、耍猴的、卖狗皮膏药的、算命看相的。
卖杂七杂八小玩意的集中地。
也引起榆林城里那些游手好闲的人的兴趣。
卖各色小吃的小贩们也到这里来做生意,比丘便来管理这块发财之地。
每天夜深,人散走后,他们清扫场地。
天亮则开门迎接各种来人。
有的生意较好,要跟比丘常来往的小贩。
常送些钱给他们,比丘也就慢慢富裕起来。
后来比丘在空坪上搭起四个大敞棚,棚上盖着树皮。
分别取名为东融、西汇、南贯、北通。
敞棚遮雨防晒,给卖主和买主都带来方便。
到了过年过节时,还有秧歌队的到这里来卖艺。
这榆阳寺也就益发繁华热闹,几乎可以和西安大慈恩寺媲美了。
出了大殿,几人顺着人流往有着榆林八景之称的“南塔凌霄”而去。
这座塔通高四十三米,石砌塔基,底边周长三十三米。
塔身每面一间,底层南面和北面辟券门,东面和西面设券龛。
每面横额依次嵌“八卦”石匾。
对应乾(西北)、坎(北方)、艮(东北)、震(东方)、巽(东南)、离(南方)、坤(西南)、兑(西方)八个方位。
二层以上每层辟4个券洞,自下而上逐层相错。
层间叠涩出檐较短,施仿木结构单排椽头和瓦垄。
其中一至五层和十三层檐下施砖雕三踩斗栱,平身科二攒。
各层檐角系挂风铃。
塔顶八角攒尖,覆黄色琉璃瓦,置琉璃莲座,托宝瓶式塔刹。
塔内为壁内折式结构,沿阶梯可登临塔顶俯瞰全城。
上去看看?刘彦虎搓着手,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登塔的石阶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盘旋而上时,能听见头顶传来风铃声。
到了第七层,费书瑜扶着砖栏往下望,忽然指着西北方向问:看见那片灰瓦了吗?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错落的宅院被高大的院墙围着,门前两尊石狮在雪光里泛着冷光。
那是杜总兵府。李重进接口道。
当年杜松将军在时,每日天不亮就站在门楼上练箭,箭靶子就立在塔下。
费书瑜默然点头。
杜家三代镇守榆林。
杜桐、杜松为延绥总兵时曾杀得蒙古人十年不敢近边墙。
可如今这位老总镇却宁愿回延安府杜家老宅。
把这处能俯瞰全城的府邸空着。
具体什么原因费书瑜位卑也不知道。
残雪在青砖缝里泛着冷光。
费书瑜把羊皮披风紧了紧,呵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细霜。
南塔凌霄的铜铃还在耳边轻响,他回头望了眼那座刺破铅灰色云层的古塔。
对身后几个裹着鸳鸯胖袄的汉子道:走,去尝尝榆阳寺的名产。
王大贵的喉结明显动了动,粗声笑道:瑜哥这话在理!刚才在塔上看那炊烟就眼馋了。
刘彦虎把腰间的雁翎刀往身后挪了挪,铁环相撞的脆响混着远处的吆喝声,在结了薄冰的石板路上荡开。
这榆阳寺虽是集散无定之地,但也有好些卖吃食的小贩,长年累月在这里做生意。
有几样吃食便成了榆阳寺传统的名产。
这几样名产是:羊杂碎、醋泼羊头、神木粉糊糊、镇川碗托。
逛榆阳寺庙会的人,不吃吃这几样东西,就不算逛了庙会了。
费书瑜一行先来到南贯棚。
只见这里的说书人的醒木地拍在案上,惊飞了檐下几只麻雀。
话说那西门庆到了弥留之际,还想着潘金莲的三寸金莲......
沙哑的嗓音裹着唾沫星子飞溅,黑压压的听众里爆发出粗野的哄笑。
听众挤得水泄不通,漫说找个座位,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
无奈,只得走到对面的北通棚。
只见棚里的摊子一溜排开,卖年画的挂着“门神秦琼”“福禄寿三星”,颜色鲜亮得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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