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长生把载玻片夹进证物袋时,指尖沾上了一丝白絮。他没擦,任那纤维黏在皮肤上,像某种无声的标记。周正仁站在维修站门口,正往支队打电话,声音压得低,但语气没松半分。挂了电话,他回头看了眼令狐长生:“档案室的人说施工日志要明天才能调。”
“明天?”令狐长生把证物袋封好,放进工具箱,“混凝土浇筑是七天前的事,日志现在才‘整理’?”
“说是系统升级,纸质档暂时封存。”周正仁冷笑,“巧得很,我们刚发现麻醉剂和手术痕迹,他们的记录就进不了。”
令狐长生合上箱扣,转身走向警车。泥样试管还在后排,黑褐色的沉淀物贴在管壁一侧。他没再提那纤维的来源,也没说池水里的荧光。有些事,现在说只会打草惊蛇。
车开进宏远工程队大院时,天色发灰。档案室在办公楼后侧,门框上贴着“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的旧标牌。令狐长生出示协查函,管理员翻了两遍编号,又打电话确认,才慢吞吞拉开铁柜。
“纸质日志在这儿,但最近这批还没录入系统。”他抽出一本蓝皮记录册,封面上印着“恒安新城地下管网施工日志”,落款单位是宏远工程队。
周正仁接过本子,直接翻到七天前的条目。页面上写着:“3区南段浇筑作业,晚8点至次日凌晨1点,赵德海签字。”字迹用力,墨水略晕。
但下半页被浓黑墨水涂掉大半,只剩“浇筑”两个字边缘露出来。涂抹范围超过两行,边缘不齐,像是用笔反复描过。
“这算什么?”周正仁抬头,“记录写一半,拿墨笔盖住?”
管理员搓了搓手:“可能是写错了,重写。”
“写错?”令狐长生把本子接过来,指尖抚过涂黑处。墨迹厚薄不均,有的地方透出底下淡蓝线条——是复写纸的印痕。
他没说话,从工具箱里取出便携式多光谱扫描仪。开机后,镜头对准页面,屏幕逐渐显影。底层字迹浮现出来:“3区南段,暂停作业,待指令。赵德海。”
时间栏写着“晚7点30分”。
“原记录是停工。”令狐长生把屏幕转向周正仁,“后来被人用黑墨盖住,再补写‘浇筑’。”
管理员脸色变了:“这……这我不清楚,可能是笔误。”
“笔误能误成复写纸印?”周正仁把手机架在桌边,打开录音,“你现在告诉我,这本日志归谁管?谁有权修改?”
“施工队长……赵德海。”
“他这几天在哪儿?”
“请假了,家里有事。”
“请假条呢?”
“人事那边。”
周正仁盯着他:“你刚才说系统升级,日志不能调。现在又说能拿出来。到底哪一句是真的?”
管理员低头不语。
令狐长生把扫描结果存进U盘,又从随身包里取出一叠复印件——是赵德海过去三个月在工地签到簿上的签名。他一张张比对,最后停在一页上。
“补写的字迹是他本人的。”他说,“但不是一次写完。‘浇’字起笔顿挫,‘筑’字收尾急促,中间停顿过。至少分了两段写。”
“说明什么?”周正仁问。
“说明他不是在事发当晚写的。”令狐长生合上日志,“而是在事后,有人让他改的。”
周正仁把日志扣在桌上:“我要原始送货单。混凝土运进来,总得有人签收。”
“这个……得去财务调。”
“现在就去。”
财务室锁着,门缝底下塞了张纸条:“资料移交中,暂不接待。”
周正仁一脚踹在门框上,震得墙灰簌簌掉。他掏出手机,拨通供应商电话,报了车牌和日期。
五分钟后,对方回电:当晚确有三车混凝土运抵恒安工地,签收人一栏写着“赵德海代签”,时间是晚8点12分、8点45分、9点08分。
“代签?”周正仁重复,“监理呢?”
“没签字。系统里只有赵德海的名字。”
令狐长生听完,翻开尸检报告。铁桶女尸体内水泥气泡分布均匀,无分层,边缘光滑,说明灌注过程连续,未中断。而根据病理切片,死者在水泥注入时仍有微弱心跳——至少在前两车混凝土倾倒期间,她还活着。
“如果原记录是‘暂停作业’,”他说,“那这三车混凝土是怎么运进来,又是怎么灌下去的?”
“有人绕过流程。”周正仁眼神冷下来,“赵德海改日志,是为了让这场浇筑‘合法’。”
“更关键的是时间。”令狐长生指着报告,“混凝土从出站到浇筑,必须在两小时内完成。否则会初凝。三车间隔不到一小时,说明作业是连续的。可日志原记录是‘暂停’——矛盾。”
“所以日志被改了。”周正仁把U盘插进手机,翻出扫描图,“底层写的是停工,上面盖了‘浇筑’。他们想让我们相信,那天晚上工程正常进行,尸体是作为废料处理的。”
“但事实是,作业本该停止。”令狐长生收起材料,“有人下令重启,趁夜灌注。赵德海只是执行者,或者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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