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仁刚要顺着梯子下井,耳麦里传来令狐长生的声音:“呼吸放慢,每步间隔三秒。”他没应,脚下一沉,人已没入井口。积水在小腿处荡开,手电光压着水面扫出去,一圈浑浊的涟漪推着油膜撞向井壁。他蹲下,光束贴着泥底移动,两米外,一点暗色边缘从淤泥里斜插出来,带铰链,是金属。
“找到了。”他说。
令狐长生在井口架起三脚架,探地雷达屏幕上的光点依旧稳定。他调出记录,对比刚才周正仁传上来的照片,轮廓吻合。井底那东西半埋在泥里,长六十厘米左右,宽不到三十,顶部有轻微变形,像是被重压过。他按下录音键:“容器存在,外部附着物以淤泥和纤维为主,暂未发现生物组织渗出。”
周正仁用采样杆轻轻拨开覆盖物,铁盒侧面露出一道裂缝,内层有暗红色残留。他取了一点,封进证物袋,抬头说:“不像新埋的。”
“不是。”令狐长生回,“空腔形成时间早于女尸封桶,至少隔了两周。”
井底安静下来。周正仁没动,盯着那道裂缝。他伸手,从侧袋掏出折叠刀,掰开小刃,沿着缝隙轻轻刮。一点粉末落下,混进水里。他收刀,把样本袋递上井口。
令狐长生接过,打开便携检测仪。三分钟后,结果跳出:含微量苯二氮?类代谢物,与女尸血液残留成分一致。
他盯着屏幕,又调出法医中心的毒物代谢模型。输入女尸胃内容物腐败等级、环境温度、pH值,系统反推药物最后一次进入体内的时间窗口——死亡前36至48小时。
时间对上了。结合张建国拿药的时间以及相关案件线索,可以推断出他在案件中的关键作用,从药检指向卫生站违规操作,施工日志关联张建国在工程中的关键角色,以及各种人员关系的复杂纠葛,这个案件愈发扑朔迷离。
七天前凌晨一点十五分,张建国在城北社区卫生站购药。处方名目是“焦虑性失眠”,开药医生署名“刘志远”,副主任医师。药房记录显示,当日值班药剂员是王素琴,发药时间1:22。
令狐长生把数据发给周正仁。井下传来一声轻响,像是采样杆掉进水里。
“药是冲着时间去的。”周正仁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他知道自己会被注射,提前留了证据。”
令狐长生没答。他翻出卫生站近三个月的管制药品登记表,逐行核对。地西泮片,全市配额仅三家卫生站持有,城北这家每月限量十盒,每盒需双签审批。他查到刘志远的签字样本——笔迹库里的留存是流畅的连笔,而这张处方上,“远”字最后一捺生硬,收笔过急,像是代签。
他把两份笔迹并列拍下,发给痕检科走加急比对。
周正仁从井里爬上来时,裤腿滴着水。他把安全绳甩到一边,直接走向快检箱。令狐长生正往密封袋里装纤维样本,抬头看了他一眼。
“得找药房的人谈谈。”周正仁说。
令狐长生点头,把药检报告和处方照片装进文件夹。两人上车,雨刚停,车窗上还挂着水珠。电台里传来调度室的呼叫,问井下作业是否结束。周正仁按下通话键:“收尾,等破拆队。”
车开走后十分钟,调度室的电话才打到分管副局长办公室。
城北社区卫生站药房在二楼,走廊尽头。王素琴四十出头,穿白大褂,头发扎得紧。她看到警官证,手在登记本上顿了一下。
“那天晚上,是谁发的药?”周正仁问。
“我。”她答得快。
“刘志远的签字,是你代的?”
她摇头:“他来签的。”
“半夜两点?”令狐长生翻开处方复印件,“他住城南,开车要四十分钟。值班记录显示他当晚没来过站里。”
王素琴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令狐长生把笔迹比对图推过去:“签字是仿的。全市十家卫生站,只有你们这一张地西泮处方用的是旧版表格,而新版已经启用两周。药,根本不是正常流程发的。”
她低头看着图,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登记本边缘。
周正仁靠在桌边,声音放低:“有人拿这张药杀人。药是从你这儿出去的,你记得那天有人来打招呼,对不对?”
她抬眼,看了他一会儿,又垂下。
“赵队打的电话。”她说,“药房主任接的,说‘特殊处理,照办’。我们没问为什么。”
“哪个赵队?”
她摇头:“不知道全名,只听说是工程队的,经常来站里开劳保单。”
周正仁没再问。他掏出笔记本,写下“赵队——打招呼——放药”,合上本子。
令狐长生把处方原件收进证物袋,标签上写:“地西泮片,编号D-937,来源:城北卫生站,审批异常。”他抬头看了王素琴一眼:“你签收时,药瓶上有指纹吗?”
“应该有。”她声音轻,“但我们没留样本。”
“谁经手,谁负责。”令狐长生说,“药发出去,就不是你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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