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长生把手机录音关掉,指尖在屏幕边缘划了一下。周正仁还坐在驾驶座上,手搭在车门把手上,没动。
“那张地图用的纸,”令狐长生说,“不是普通稿纸。”
周正仁转过头。车外雨滴顺着玻璃滑下来,把楼道口的灯光拉成斜线。
“宏远工程队内部专用,编号MR-7到MR-9,2019年采购批次。”令狐长生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放大照片,递过去,“水印在左下角,纤维走向有定向压制痕迹,市面上买不到。”
**周正仁接过照片,指腹蹭过纸面纹理。“他们队长级以上才能领?”
“调度备忘录写着,MR-8号纸限队长及以上签字使用。”令狐长生声音平,“赵德海是唯一登记领用人。”**
周正仁把照片还回去,推开车门。冷风卷着湿气灌进来。他没打伞,径直走向支队后楼的物证室。
令狐长生跟上。走廊灯管嗡嗡响,脚步声在瓷砖上弹回来。
物证室里,匿名信原件被平铺在玻璃板上。令狐长生戴上手套,用镊子挑起一角,侧光下纸面浮出细密水印。他调出电子档案,比对住建局留存的采购清单扫描件——编号段、克重、浆料配比,全部吻合。
“这批纸一共印了三百本。”令狐长生翻到清单末页,“签收人:赵德海。发放记录显示,只发了八十七本,其余下落不明。”
周正仁盯着屏幕,“剩下的纸呢?”
“没人登记。”
“那就有人在用没记录的纸写东西。”周正仁冷笑一声,“还特意寄给我们。”
令狐长生没接话。他把纸样收进证物袋,标签写:“MR-7型稿纸,来源:宏远工程队,编号可溯。”
第二天上午九点十七分,周正仁拿着搜查令进了市住建局档案室。
值班员四十多岁,穿灰夹克,坐在铁皮柜前看报纸。他接过搜查令扫了一眼,慢悠悠合上报纸。
“这个要领导批。”
“我已经报备了。”
“程序上还是要签字。”那人把搜查令推回来,“你等通知吧。”
周正仁把警官证拍在桌上,“我现在就要调取宏远工程队2019年办公耗材采购明细,包括签收人、发放台账、剩余库存去向。你拒绝配合,我以妨碍公务立案。”
对方愣了一下,伸手去摸电话。
“打给谁?”周正仁盯着他,“副局长?还是赵德海?”
那人手停在半空。三秒后,他站起身,从柜子里抽出一份文件夹,递过来。
周正仁翻开。第一页就是采购合同附件,红章清晰:签收人签字栏,赵德海的名字,墨迹饱满。
他复印了三页,直接带走。
回到支队,令狐长生正在比对碎纸机残留物。宏远工程队办公室昨晚被突击搜查,现场没人,但抽屉有撬动痕迹,桌角有拖拽划痕。碎纸机满了,纸屑被压缩成块。
“纸屑是蓝黑墨水打印的施工日志残片。”令狐长生用镊子夹起一片,“字体和泵站施工记录一致,时间集中在1998年6月到7月之间。”
周正仁凑近看。碎片上能辨认出几个字:“……H-07……处理……完毕……”
“H-07?”周正仁念了一遍,“什么编号?”
令狐长生摇头。他把残片摊在灯下,一片一片拼。二十分钟后,半张纸恢复原貌——是日志附页,标题为“特殊事项记录”,内容只有两行:
H-05:转移至北联枢纽B区,掩埋深度3.2米。
H-07:处理完毕,材料封存。
“这不是工程编号。”周正仁低声说,“没人用H打头记施工项。”
令狐长生翻出泵站施工日志原件,逐页查找。没有H序列。他又调出市局案件编号规则、市政项目归档标准、环保填埋登记表——所有系统里都没有H+数字的命名方式。
“这不是官方记录。”他说,“是内部代号。”
周正仁盯着那行“处理完毕”。他想起铁桶女尸的颅骨裂痕,想起井底拖拽的摩擦痕,想起吴明远档案上“长期失踪”的备案章。
“处理,不是施工。”他说,“是清除。”
令狐长生抬眼。
“他们不是在修排水系统。”周正仁声音压低,“是在处理人。H-05、H-07,都是目标编号。赵德海签字领纸,用这种稿纸记杀人账。”
令狐长生没动。他把残片重新拍照,存入加密文件夹,命名:“H序列首次出现”。
“这张纸是谁寄的?”周正仁突然问。
令狐长生看向物证袋里的匿名地图。“寄地图的人,知道我们查到了缓凝剂,知道泵站水泥层有问题,也知道稿纸编号能追到管理层。”
“他知道我们在查,也知道自己在冒风险。”
“但他还是寄了。”
“为什么?”
令狐长生沉默几秒。“要么是内部人,想揭发。要么……是被清除前的最后一搏。”
周正仁猛地站起身,“查宏远办公室所有进出记录。昨晚有人进去过,翻过抽屉,清过电脑,但忘了碎纸机里还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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