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看向纸片上的字,片刻沉默后,周正仁把那张卷成细条的纸片夹进证物袋,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令狐长生没说话,只是把H序列残片重新封进加密盒,指纹锁“咔”地合上。两人走出宏远工程队办公室时,天刚亮,楼道里一股水泥和铁锈混着的陈年气味。
回到支队,令狐长生径直进了物证分析室。他从保险柜取出河岸车辆搜查记录,翻到第十七页,停住。照片里,李茂才的工牌挂在后视镜下方,边缘有明显磨损,金属扣环变形,是长期佩戴的痕迹。他放大图像,看清了编号:MR-8-2019-047。
半小时后,痕检科送来断裂工牌的材质报告。令狐长生戴上手套,把两份报告并排摊开。伪造的痕迹在显微镜下无所遁形——断裂工牌的塑料基底纤维排列紧密,无自然老化裂纹,涂层是人工喷洒做旧,表面有细微颗粒堆积,不像长期暴露在潮湿环境中的真实磨损。更关键的是,编号被重新蚀刻过,字体边缘有轻微毛刺,与原始工牌的激光雕刻工艺不符。
“不是同一块。”他说。
周正仁站在他身后,盯着屏幕上的对比图。他没问是谁干的,也没问为什么。他知道答案不在技术报告里,而在那个把假工牌塞进井壁碎石层的人脑子里。
令狐长生调出泵站破拆当天的勘查记录。视频显示,工牌是在清理井口表层浮土时被发现的,位置在碎石最上层,距离水泥封层仅十厘米。他拖动时间轴,反复看了三遍。没有掩埋痕迹,没有挤压变形,就像被人随手扔进去又轻轻盖了点土。
“如果是李茂才逃亡途中掉落,”他说,“应该在更深处,或者被水泥覆盖。可它太干净了,像特意摆上去的。”
周正仁点头。他想起河岸现场那辆废弃面包车,车门半开,座椅上有烟灰,驾驶座边缘有手掌摩擦留下的油渍。那是真实生活过的痕迹。而这个工牌,没有一点使用过的气息。
“谁会复制一个工牌?”周正仁问。
“知道我们查到了泵站,知道我们在找人。”令狐长生把视频暂停在工牌出土瞬间,“还知道我们会比对李茂才的物证。”
“所以提前准备好,等着我们挖出来。”
“不是等着。”令狐长生纠正,“是引导我们挖出来。”
周正仁盯着白板上的时间线。李茂才失踪、车辆弃置、血棉发现、泵站图纸匿名寄送——每一步都像在推他们往前走。现在,连工牌都送到了眼前。
“他在告诉我们,案子快破了。”周正仁声音低下来,“李茂才就是凶手,证据齐全,可以结案。”
令狐长生摘下眼镜,用布擦了擦镜片。他没看周正仁,只说了一句:“结案报告谁批?”
周正仁没答。他知道问题不在结案,而在谁想让它结。
当天下午三点,阳光透过物证分析室的百叶窗,在桌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令狐长生坐在办公桌前,熟练地操作着电脑,调取了宏远工程队近三年的工牌发放记录。 系统显示,MR-8型工牌共发放四十三张,全部登记在册,领用人签字齐全。李茂才那一张,编号047,签收日期是2019年3月12日,笔迹比对无误。
“没有重号。”他说。
“也没有遗失登记。”
“那这块假工牌是从哪来的?”
“模具。”令狐长生说,“要么偷印,要么内部复制。能拿到原始编号和样式,还能模仿材质老化,不是外人能做的。”
周正仁翻着发放台账,手指停在一页上。赵德海作为队长,有权审批工牌补办。记录显示,去年七月,他签批过一次补办申请,理由是“夜班组成员工牌遗失”,但领用人签字栏空白。
“补办没登记名字。”周正仁说。
“也没拍照存档。”令狐长生接过文件,“补办的工牌,可以直接拿走。”
“所以,有人用这个漏洞,做了块假的。”
“不止是假的。”令狐长生把两份材质报告并列,“这块工牌的塑料基底,和宏远去年采购的备用材料批次一致。他们用的是自己的料。”
周正仁抬头,“内部做的。”
“而且,”令狐长生翻开泵站勘查日志,“工牌发现时间是破拆后第三小时,我们刚确认空腔存在,还没下井。那时候,现场只有技术组和我们的人。”
“外人进不来。”
“所以,”令狐长生合上文件,“放工牌的人,知道我们会去,知道我们会挖,还知道我们查到了李茂才。”
周正仁站起身,走到白板前。他拿起记号笔,在“李茂才”名字上划了一道斜线。
“他不是凶手。”他说,“他是靶子。”
令狐长生把断裂工牌装进新证物袋,标签写:“仿制品,编号MR-8-2019-047(伪造),来源不明,疑似反侦查投放。”
“下一步?”他问。
“查谁有权限补办工牌,谁接触过材料,谁在破拆当天出现在现场。”周正仁盯着白板,“还要查,谁希望我们相信李茂才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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