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长生把备用手机放进内袋,屏幕朝里。抽屉锁舌弹回的轻响刚落,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八点四十三分。周正仁还坐在桌边,手里捏着那张门禁记录复印件,指节压在“18:47”那个数字上,纸面已经起了皱。
“手机信号的事,”令狐长生开口,“我刚查了基站日志。张建国‘火化’的第二天凌晨两点十七分,李茂才的号码在城西建材市场有过一次短暂连接,持续四十八秒。”
周正仁抬眼:“他没死?还是手机被人带出去了?”
“信号源定位精度在三十米内,位置固定。不是移动状态。”令狐长生调出地图标记,“如果是被人带走,不会只停那么短时间。更像是——他开机了,做了什么,然后关机。”
周正仁站起身,抓起外套:“走,调监控。”
建材市场C区3号仓外的摄像头画质模糊,但时间戳清晰。画面里,李茂才穿着工装,提着工具箱,在仓门前站定。不到两分钟,一个戴深色鸭舌帽的男人从侧巷走出,两人说了几句,对方接过工具箱,转身离开。李茂才原地停留片刻,随后沿原路返回,身影消失在镜头边缘。
“工具箱被拿走了。”周正仁放大截图,“谁接的?登记了吗?”
安保人员翻了登记簿,摇头:“那天没预约采购,也没人登记入场。这人不是商户,我们不管。”
“没人记得他?”周正仁问。
“帽子压得太低。”保安指了指画面,“连肩膀都是缩着的,不像来买东西的。”
令狐长生盯着男人右手——接过工具箱时,袖口滑落一瞬,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浅色旧疤。他没说话,把画面截了下来。
回到暂住屋已是深夜。房东没再出现,楼道灯闪了一下,熄了。令狐长生打开强光手电,重新扫视床底缝隙。多波段光源打上去,墙角一道几不可见的喷溅痕迹浮现出来,呈扇形扩散,高度与人站立时小臂齐平。
他用棉签提取,又在床板夹缝里找到一团沾血的棉纱,连同之前发现的手套一起装进证物袋。手套内侧有凝结血渍,棉纱上的血迹更湿,像是刚接触不久就被塞进去。
“不是同一次留下的。”令狐长生说,“手套上的血已经干透,墙角的喷溅是甩上去的,力度不小。棉纱吸收量大,可能是用来擦拭伤口。”
周正仁蹲在门口:“李茂才搬箱子那晚,有人受伤了?还是——他带了伤者回来?”
“如果是他自己受伤,不会只留下棉纱。”令狐长生收起光源,“伤口在手臂高度,喷溅方向偏左,说明伤者当时站在墙角,左手受创。但手套是右手戴的,血在掌心内侧。这不是同一人。”
“所以是两个人?”周正仁皱眉,“一个受伤,一个处理?”
“或者,”令狐长生直起身,“一个被迫处理,一个被迫受伤。”
DNA结果第二天中午出来。手套和棉纱上的血迹同源,确认为人类血液。数据库比对无匹配,非张建国,非陈素芬,非李茂才。常染色体STR分型完整,Y-STR谱系独立,全国库无登记。
“新人。”周正仁盯着报告,“没案底,没采样记录,连献血都没有。”
“也可能是没被录入。”令狐长生把报告翻到背面,“职业暴露人群采样率不足三成。工地、运输、地下作业——很多人一辈子没进过系统。”
“那他现在在哪?”周正仁问。
“不知道。”令狐长生说,“但他的血,出现在李茂才的屋里。时间是李茂才最后一次进入厂区之后。”
周正仁没再说话。他把监控截图发给技术科,要求逐帧分析鸭舌帽男子的步态和肩宽。自己则去了市场周边走访。
油漆店老板记得那个男人。他说对方问的是P-841防水涂料,问得很细,比如耐温范围、固化时间、是否含溶剂。付款用现金,没留电话。
“他摘帽子擦汗,我看见耳朵后面有疤。”老板指了指自己,“像是烧的,老伤。”
周正仁立刻调取该店私装的摄像头。画面里,男人摘下帽子,抹了把脸,右耳后一道扭曲的疤痕清晰可见。他把帽子重新戴上,转身离开。
比对结果十分钟内出来。疤痕形态与宏远工程队赵德海的工伤记录一致,拍摄于五年前一次喷涂舱起火事故。
“他接了工具箱。”周正仁回到办公室,“问的是同一种涂料。李茂才借过张建国的面罩,现在赵德海出现在同一地点,接触同一人,用同一类信息做掩护。”
令狐长生正在翻赵德海的体检档案。2018年职业病筛查记录显示,其尿液中P-841代谢物超标,但报告结论栏写着“短期暴露,无慢性损伤”,未列入追踪名单。
“这种涂料渗透性强。”令狐长生指着数据,“吸入或皮肤接触都会代谢。他体内的浓度,不是一次作业能积累的。至少连续参与了三个月以上的喷涂任务。”
“可他不是喷涂工。”周正仁说,“他是工程队负责人,按理说不下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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