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仁把车停在宏远工程队大门外五十米处,熄火,没下车。他盯着前方铁门内缓慢移动的混凝土搅拌车,看了三分钟。令狐长生发来的消息还停在屏幕上:“代谢物匹配确认,可作为心理突破口。”他删掉“心理”两个字,回了一句:“明天我去工地。”
他推开车门,夹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走进工地。保安想拦,他亮了警官证,说不是办案,是核材料流向。对方看了眼文件袋,没再说话。
三个工人被叫到临时板房。都是夜班运输组的,其中两个开过搅拌车,一个负责装卸。周正仁把复印的CA-7采样记录摊在桌上,说:“这批添加剂,你们浇过卫生站改建项目,对吧?”
没人应声。
一个工人冷笑:“墙还能放毒?”周正仁没反驳,递上匿名尸检摘要:“这是混凝土里检出的成分,周边人会受影响。你们夜班总想睡、记不清事吧?上周查排班,三起失踪案前七十二小时,你们都在卫生站工地值夜班。”工人沉默。周正仁收起纸:“我不查谁干的,就问你们看到什么可疑的。”
板房外传来吊车的提示音,短促两声,停了。
过了十几秒,那个一直低头的工人开口:“我开搅拌车,那几天……确实困得厉害。有次半夜卸料,看见赵队带人往一辆皮卡上搬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道。用黑防水布裹着,人形。”他顿了顿,“抬的时候没动静。”
“后来呢?”
“车往北边去了。老路,那边有条排水渠,再往前就是废砖窑。”
“你确定是人?”
“……我不敢说。”
“你没报警?”
“报了有用吗?”他抬头,眼神发涩,“去年有个工友多问了一句,第二天就被开除了。车钥匙被人砸了,家门口被人泼油漆。”
周正仁没再问。他把文件袋收好,走出板房。
那人跟了出来,在门口点了根烟。烟快烧到滤嘴,李工人吐出一口烟,声音低沉:“我姓李,搅拌车司机。你要真查,别提我名字,说了也没用,他们早有防备。”
周正仁点头:“我不录你的话,也不写笔录。你只告诉我,你看见那车往北边去,是几点?”
“凌晨两点十七。我看了表。那天我尿急,去墙角撒尿,正好看见他们装车。”
“路线呢?”
“出工地右转,过两个红绿灯,进老工业区岔道。那条路没监控,坑多,车少。”
周正仁记下时间、路线,问:“你手机最近有没有人骚扰你?”
李工人一愣,随即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未接来电一栏有六个来自不同号码的呼叫,时间集中在过去两小时。
“他们知道你被叫去问话了。”周正仁说。
李工人把手机攥紧,指节发白。
“你不是偶然看见的。”周正仁声音低了些,“我们调了你近三年的排班,每次‘清运’前后,你都被安排在那条运输线上。你不是目击者,是流程的一部分。”
李工人猛地抬头。
“他们让你在场,但不告诉你是什么。等你习惯了,也就不会问了。”周正仁看着他,“你不想背锅,但你已经在锅里了。”
李工人靠着墙,烟灰掉在鞋面上。他没拍。
“我不是没想过报警。”他说,“可我老婆在社区医院上班,儿子明年高考。我一开口,他们全家都得遭殃。”
“你现在不说,等哪天他们觉得你多余了,照样不会留你。”
李工人闭上眼,再睁开时,声音哑了:“那地方……不止一次。我见过三次。都是半夜,都是往北边运。最后一次是上个月,那回……防水布破了角,我看见一只手垂下来,指甲发青。”
“活的?”
“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老砖窑现在还能去吗?”
“不知道。那片地早就划了开发,但一直没动。铁皮房还在,排水渠堵了半边,下雨天味道冲。”
周正仁掏出一张城市地图,摊在车盖上。他圈出北部五处废弃窑址。
“你说的排水渠,是在窑口东侧还是西侧?”
“东侧。渠盖是水泥板的,裂了一块,露出铁栅。”
周正仁记下。
“还有别的特征吗?比如周围有没有标志物?电线杆?老树?”
李工人皱眉想了会儿:“有座红砖房,塌了一半,门口堆着旧模板。还有个铁皮桶,倒扣着,边上长野草。”
周正仁把地图折好,塞进内袋。
“你回去后,别删通话记录。手机随身带,别关机。如果有人找你麻烦,立刻打这个号。”他递过一张手写纸条,上面是令狐长生给的加密联络方式。
李工人接过,没看,直接塞进鞋垫。
“你要去查?”
“我在查。”
“查出来有用吗?”
“至少得有人知道。”
李工人站了会儿,转身走回工地。背影佝偻,像被什么压着。
周正仁回到车里,拨通令狐长生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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