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仁的车刚开出两个路口,令狐长生就让停了。
“回去。”他说。
吴茵坐在后座,没问为什么。她看着令狐长生解开围巾,又仔细塞进风衣内袋,动作很慢,像是在收回某种仪式。周正仁看了眼后视镜,一脚刹住,调头。
恒安楼盘地下二层入口的施工围挡还在,但原本贴在上面的封条断了半截,垂在铁皮边缘。周正仁没下车,盯着那断口看了两秒:“有人动过。”
令狐长生已经开门。他拎着公文包快步走过去,鞋底碾过碎石,发出短促的刮擦声。痕检组的人昨晚留下的标记胶带被撕了一半,剩下的一截粘在墙上,写着“H-01舱体周边,禁止踩踏”。
他蹲下,手指顺着排水沟边缘摸了一圈。沟底有新泥,湿的,混着一点灰蓝色颗粒。他捻起一点,对着应急灯看了看,又闻了闻。
“防水涂料。”他说,“和李茂才工装上的同种。”
周正仁立刻拨通电话,让痕检组再派人来,这次带成分分析仪。挂了电话,他跟着令狐长生往东区走。那里没开主灯,只有几盏临时接的白炽灯,电线垂在头顶,晃着。
脚印出现在第三个灯柱下。
不是鞋印,是拖痕,断续的,从墙角延伸到排水沟盖板。盖板边缘有一道新鲜撬痕,比H-01舱体旁的浅,工具可能是活动扳手。
令狐长生蹲下,用镊子掀开盖板一角。底下黑着,一股冷气往上涌。他打开手电照进去,光柱扫过内壁,停在角落。
一具尸骸蜷在沟底,头朝下,左耳紧贴金属壁。耳骨处嵌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边缘被锈蚀,但正面刻痕清晰:H-07。编号下方,还有一行更小的数字——07.23。
令狐长生没动。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五秒,然后从包里取出棉签和生理盐水,轻轻擦拭金属片表面。氧化层剥落一点,刻痕更深了。
“不是打印,是手工刻的。”他说,“用的是微型冲子,力度不稳,第三笔有回刀。”
周正仁半蹲在他身后,盯着那串数字:“07.23……日期?生日?”
“先确认身份。”令狐长生合上盖板,重新封好现场,“H-01是1998年,这个至少晚二十年。编号跳了六个,中间有断档。”
他站起身,把棉签装进物证袋,贴上标签。周正仁已经联系了技侦,要求调取过去五年市政工程失踪人员档案,重点筛查防水、焊接、高空作业三类。
令狐长生没回车里。他去了市三院。
王德福的女儿王莉在神经内科做定期复查,三年前她父亲失踪后,她开始出现间歇性失语。令狐长生没惊动医院管理层,直接找到主治医生,出示警官证,要求提取王莉的血样。
医生犹豫:“没有家属同意,这不合规矩。”
“她本人签字了。”令狐长生递上一张纸,是王莉刚写的知情同意书,字迹歪斜但清晰。
血样抽完,他亲自带回法医中心,交给DNA实验室。同时,他从H-07尸骸的颅骨缝里提取了微量软组织残留,一并送检。
等结果的十二小时里,他调出了王德福的原始档案。
市局系统里,王德福的记录被归在“精神障碍离院”类别,出院时间是三年前7月24日,经办人一栏空白。令狐长生点开附件,发现原始采样报告缺失,只有一张手写备注:“样本污染,无法比对。”
他退出系统,接入刑侦内网离线备份。那是周正仁早年建的应急数据库,存有未上传的原始登记信息。他在“失踪人员-工程类”目录下找到王德福的名字,关联信息里有一条备注:其女王莉,市三院登记监护人为姑母王秀英,联系方式为城西区某出租屋座机。
令狐长生记下号码,又调出王德福班组的考勤记录。最后打卡日是三年前7月22日,次日全组停工,理由是“暴雨导致地下泵站渗水,紧急维修”。
他翻到维修日志扫描件,发现当天有两支队伍进场:一支是恒安物业的常规维修组,另一支是“北光药业特聘技术支援”,带队人签名模糊,但材料清单上写着:防水涂料(型号B-9),特供,限地下设施使用。
他把这份清单打印出来,送去痕检科做成分比对。
结果在凌晨三点出来。
H-07颈部纤维残留物与李茂才工装上的涂料“分子结构完全一致”,且含有微量钛酸钡——这是B-9型号的独有添加剂,全市只有北光药业生产,近三年仅供应过三个项目:南岭桥加固、城西泵站维修、恒安楼盘地下管网。
令狐长生把三份报告并排摊在桌上:DNA比对、涂料分析、考勤记录。
九分钟后,周正仁来了。
他看了眼DNA报告上的匹配度——99.8%——没说话,直接翻到考勤表。
“7月22日打卡,23号没来,全组停工。”他指着维修日志,“他们等他?还是……清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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