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长生把手机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来,屏幕还亮着那条没有发件人的消息。他没回,也没删,只是把手机翻过来扣在公文包上,拉链拉开,取出H-07的颅骨切片样本袋。监控日志复印件压在下面,边角已经被他的手指磨出褶皱。
法医中心地下二层的骨密度扫描室门开着,技术员正往机器里塞校准块。他抬头看见令狐长生,动作顿了一下。
“设备昨天被第三方维护过,”技术员说,“今天早上扫出来数据飘,可能是传感器偏移。”
令狐长生没说话,把样本放进备用显微CT仪。这台机器不在主系统登记,是他三年前从省厅淘汰设备里捡回来的,修了两个月,一直放在角落当私用。他输入编号H-07-胫骨-切片03,启动扫描。
图像生成后,他放大骨小梁结构。断裂面呈蜂窝状扩散,边缘有微晶沉积。他调出数据库,输入特征参数,比对范围拉到三年内所有涉及地下作业的死亡案例。结果跳出第三卷陈素芬案的尘土分析报告——泵站底部沉积物中检测到微量镭-226与铅-210混合衰变谱系,与此处骨损模式匹配度87.6%。
他把数据截屏存进加密分区,顺手将原始切片收回物证袋。标签上写着“仅限内部比对”,没走登记流程。
走廊传来脚步声,周正仁推门进来,手里夹着一份档案袋,外皮印着“宏远市政工程·2015年度施工日志”。
“电子档没了,”他说,“纸质的藏在‘已归档未数字化’柜子里,保安拦着不让翻。我亮了证件,引用协查条例第十二条,他才放行。”
令狐长生点头,示意他把档案放在操作台上。周正仁抽出一叠泛黄的记录纸,翻到最后一页。手写备注栏里有一行字:“7月23日,王德福班组负责浇筑池底防渗层,使用ZH-3添加剂,配比1.8%,深度3米。”
“池底?”令狐长生问。
“设计图上有。”周正仁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张A3图纸,展开在台面上。图纸边缘有水渍,右下角盖着“恒安建设·技术审核”红章。地下结构标注了一处未命名积水池,深度标为3.2米,周围画着虚线框,写着“特殊浇筑区”。
令狐长生盯着图纸看了几秒,转身打开电脑,调出H-07颅骨内侧残留物的照片。那是一小块灰白色粉末,卡在颞骨缝隙里,肉眼几乎看不见。
他拨通DNA实验室的内线。
“样本送过来了?”那边问。
“十分钟前交的,编号L-07-K01。”
“主任说这不算标准检材,不能出正式报告。”
“我不需要报告。”令狐长生说,“我要质谱结果,现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走痕检科的私单渠道,两小时后给你。”
周正仁靠在墙边,手里捏着档案袋一角。“你说,王德福那天是不是根本没打算离开泵站?”
“他是被带进去的。”令狐长生说,“但不是失踪,是流程性转移。病历、监控、交接记录都在,差的只是一个能开口的人。”
“现在我们有了地,有了人,还缺一个死法。”周正仁指了指颅骨照片,“这玩意儿怎么进他骨头缝里的?”
两小时后,质谱分析结果传到令狐长生的加密邮箱。残留物成分显示:有机硅聚合物基体,掺杂钛酸酯偶联剂,代号ZH-3。备注栏注明——该材料自2015年起列为市政重点工程专用添加剂,具备高抗渗性与碱性环境稳定性,供应商为恒安系下属建材公司,供应记录可查。
令狐长生打印出报告,用红笔圈出“恒安系”三字。
下午三点十七分,他回到法医中心解剖室。H-07的颅骨摆在不锈钢托盘上,左侧颞骨裂纹清晰可见。他戴上手套,用镊子夹起一块显微载玻片,轻轻探入骨缝,刮下一点残留粉末,放入检测仪。
数据跳出来:ZH-3含量0.37毫克/平方厘米,远高于正常接触阈值。更关键的是,颗粒分布呈嵌入式沉积,说明物质进入时混凝土正处于初凝阶段,人体组织与浇筑环境同步存在。
他摘下手套,拨通周正仁电话。
“不是事后填埋。”他说,“他是被活埋进混凝土里的。时间是2015年7月23日下午,地点是泵站地下积水池,当时他还在呼吸。”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去找工友名单。”周正仁说。
他去了市住建局劳务备案中心,调出王德福班组三年内的体检记录。五个人,除王德福外,其余四人均无放射性骨损或神经系统异常。其中两人至今仍在宏远市政干活,最近一次体检是上个月。
晚上八点,周正仁回到法医中心,把体检档案扔在会议桌上。
“其他人没事。”他说,“只有王德福体内有放射性沉积,而且只集中在下肢骨骼。说明他接触污染源的时间短,但强度高,位置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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