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海还在昏迷,监护仪上的波形起伏缓慢,像被压住的线头。令狐站在支队实验室的通风柜前,手套边缘沾着一点灰蓝色粉末。他没说话,只把显微镜下的载玻片换了个角度,旁边痕检员立刻拍下图像。
“和H-07外套内衬的颗粒,形态一致。”那人低声说。
令狐点头,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刚出来的质谱图上。两组曲线几乎重合,峰值位置、强度分布、衰减节奏,全都对得上。成分分析显示这是一种高分子改性沥青基防水涂料,添加了特定比例的石英砂和抗硫化剂,用于地下潮湿环境的长期密封。
“查市政备案。”令狐把报告打印出来,顺手夹进文件夹,“看哪家单位用过这个配方。”
周正仁坐在隔壁办公室,手里捏着赵德海办公室的监控回放。画面里,赵德海每天下班前都会用抹布擦保险箱把手,动作机械。有一次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旧报纸,裹着什么东西塞进了保险箱侧面夹层。
“不是常规存放方式。”周正仁对身旁的技术员说,“拆开看看。”
技术员摇头:“没密码,强拆会触发内部销毁机制,夹层可能有自毁涂层。”
“那就等令狐的结果。”周正仁把U盘拔下来,扔进抽屉。
两小时后,痕检科传来消息:涂料批号“HM-98A”,唯一使用记录为宏远市政在1998年承接的城南污水管网工程,施工段从三号泵站延伸至原化工厂旧址。而H-07遗体发现地,距离该管线出口不到两百米。
令狐翻出当年的尸检记录,H-07外套内衬附着的微量颗粒曾被归类为“不明建筑残留物”,未作深究。现在重新比对,不仅成分一致,连颗粒大小分布都高度吻合。
“他穿过那段管道。”令狐对周正仁说,“或者被人拖过。”
周正仁盯着地图看了几秒:“那段管网早该废弃了,怎么会有人进出?”
“除非有人维护。”令狐合上档案,“赵德海近三年承接过净安环保的地下检修项目,包括跨江大桥电缆井和城南泵站附属通道。”
周正仁起身就走。
赵德海的办公室在宏远市政老楼三楼,门锁已被技侦打开。房间不大,桌椅整齐,文件柜贴着分类标签,表面看不出异常。保险箱靠墙立着,黑色金属外壳,型号老旧,带双重机械锁。
周正仁绕到后面,发现背板螺丝有拧动痕迹,边缘漆面轻微刮花。他示意技术员别碰,自己戴上手套,一点点卸下固定螺栓。背板取下后,夹层里塞着一层铝箔纸,包裹着一叠泛黄图纸。
图纸边缘焦黑,像是从火场抢出来的。标题印着“1998年防汛应急加固方案”,下方盖着“宏远市政工程部”红章。图纸上用红笔圈出化工厂东侧一段泄洪通道,标注“承重墙结构薄弱,建议加固”。
令狐接过图纸,翻到背面。一行手写字迹压在折痕处:“混凝土配比变更由秦签批”,后面附了一组坐标网格。他掏出手机,调出市规划局公开的地形图,叠加化工厂原址平面,坐标落点正好是地下维修间的中心位置。
“不是溃坝。”令狐声音很平,“是墙先被削弱了。”
周正仁没接话,把图纸重新包好,放进证物袋。他转身时碰倒了桌上的笔筒,几支记号笔滚出来,其中一支底部沾着暗灰色泥渍。
“拿去化验。”他说。
回到支队,令狐将涂料样本、图纸坐标、H-07衣物残留物三项证据并列归档,在系统内标记为“H系列关联证据155”。他调出H组所有案件的地图分布,把化工厂、三号泵站、恒安工地、第三医院连成一线,发现它们都位于当年污水管网的主干路径上。
“这不是随机抛尸。”他对周正仁说,“是沿着同一条地下通道在转移。”
周正仁坐在对面,手里捏着那份图纸复印件。他没看内容,只是反复折起又展开,动作很轻。过了很久,他说:“上级刚回话,不批对秦守业的问询令。”
“理由?”
“证据来源不清,关联性不足。”
令狐没说话,起身走到档案柜前,抽出一份住建局的竣工验收备案表。他指着材料登记栏里的“HM-98A”批号,又翻出当年的施工日志复印件,其中一页记录着:“因工期紧张,混凝土配比调整,由秦副局长现场签批。”
“签批人职务写的是‘市建委防汛督查组’。”令狐把两份文件并排放在桌上,“但督查组名单里没有他。”
周正仁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他把图纸折好,塞进内袋,起身往外走。
“去哪儿?”
“水利设计院。”周正仁头也没回,“找人看看这墙是怎么塌的。”
令狐没拦他。他坐回电脑前,把所有证据链重新梳理一遍:通风管道纤维→涂料成分→市政工程备案→图纸签批记录→坐标重合→H-07遗体位置。每一步都能闭环,但只要其中一环被质疑,整条链就会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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