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之内,一片死寂,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般。平日里热闹非凡的宫殿此刻变得异常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声打破这片沉寂。而造成这种诡异氛围的罪魁祸首,正是刚刚被内侍搀扶回来的太子朱高炽。
此时的朱高炽宛如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软绵绵地瘫坐在软榻之上。他的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可言,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眸也变得黯淡无光,仿佛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噩梦。手中紧握着那碗尚有余温的参汤,但手指却微微颤抖着,透露出内心深处尚未平息的恐惧与不安。
朱高炽不停地叹息着,口中喃喃自语道:“君父难测啊……为臣不易呀……”这些话语充满了无尽的无奈与哀伤,似乎他已经预见到了自己未来命运的悲惨结局。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原来是得到消息后的朱瞻基心急如焚地赶来了。这位年轻的王爷正值风华正茂之年,浑身散发着勃勃生机与朝气。然而当他踏进房间,亲眼目睹父亲如此惊恐万状、精神不振的样子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怒之火。
朱瞻基猛地握紧双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鲜血顺着指尖流淌而下。但他浑然不觉疼痛,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男人——朱高炽。
待情绪稍稍平复一些之后,朱瞻基强压住心头的愤恨与恼怒,迈步走到朱高炽跟前,语气低沉地说道:“爹!事到如今,您难道还没有看清楚事情的真相吗?这分明就是二叔精心策划的一个阴谋陷阱啊!他用这样阴险狡诈的手段,企图将我们父子置于死地!”
“真心的?”朱瞻基几乎要冷笑出声,他强压着音量,以免惊动外人,但话语里的锋芒却丝毫未减,“他会放弃太子之位的争夺?偏偏要去那万里之外的云南?爹,您信吗?他朱高煦是能甘心待在那种烟瘴之地修身养性的人?”
他越说越气,在父亲面前来回踱步:“他今日在金殿上表现得越是诚恳,越是识大体,就越是可疑!他这分明是以退为进!主动请求就藩,显得他多么顾全大局,多么忠君爱国!反衬得您……反衬得您好像多么不能容人似的!结果如何?果然惹得皇爷爷对您大发雷霆!”
朱瞻基猛地停下脚步,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他人还没走,就已经让您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让皇祖父对您起了疑心!若是真让他去了云南,天高皇帝远,他手握重兵,积蓄力量,届时狼子野心彻底暴露,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他现在放弃?骗鬼呢!他只会用另一种方式,更狠、更隐蔽地来争!”
朱高炽看着激动不已的儿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更长更无奈的叹息。他何尝没有疑虑?只是他习惯了隐忍,习惯了退让,更不愿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自己的弟弟。
但朱瞻基不同。他年轻、锐利,像一把刚刚淬火开刃的宝刀。他将父亲所受的屈辱和惊吓都看在眼里,并将这一切根源毫不犹疑地钉死在了汉王朱高煦的身上。
在他心里,这个二叔骄横跋扈,屡次三番挑衅父亲太子之位,如今更是用如此阴险的伎俩让父亲在皇祖父面前失宠受责,此仇此恨,绝不可能轻易勾销!
朱瞻基眼神阴沉,望向汉王府的方向,一字一句道:“爹,您放心。他朱高煦但凡有一丝不臣之心,但凡还想对您、对东宫不利,我朱瞻基第一个不答应!他想玩以退为进?哼,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如愿走到云南!”
少年的声音里,已初具未来帝王的杀伐与决断。他对汉王的憎恶,经此一事,已然根深蒂固,再无转圜可能。
汉王府书房内,熏香袅袅,却压不住赵王朱高燧满心的焦躁和难以置信。
他围着刚刚下朝归来、正悠然自得品着茶的汉王朱高煦转了两圈,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急道:“二哥!你跟我交个底,今日在金殿上,你到底唱的哪一出?云南?那是什么鬼地方!你这不是自请流放吗?你到底怎么想的?!”
朱高煦放下茶盏,抬眼看了看自己这位同样心思活络的三弟,脸上露出一丝坦然的,甚至可以说是轻松的笑意,与往日那个争强好胜、眉宇间总带着戾气的汉王判若两人。
“三弟,”他语气平和,甚至带着点懒散,“我没唱哪一出。我是真累了。”
“累了?”朱高燧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争储夺嫡,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说累了?这话你自己信吗?”
“以前不信,现在信了。”朱高煦耸耸肩,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这些年,跟老大明争暗斗,在老爷子眼皮底下耍心眼,憋憋屈屈,患得患失……没劲,真没劲。老爷子那心思,比海还深,今天能给你颗甜枣,明天就能把你踹进冰窟窿,咱们哥几个,说白了,都是他老人家手里捏着玩的猢狲。”
他顿了顿,看着朱高燧惊疑不定的神色,继续道:“我是看明白了,再这么争下去,没等争出个结果,自己先憋屈死了。老大那太子位,看着光鲜,其实也是个火坑,天天战战兢兢,活得比谁都累。这京城,我是真待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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