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门在苏奇身后重重关上。
那一声闷响,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内,是胜利者的窃窃私语。
门外,走廊的空气冷得像冰。
苏奇捏着那份被判了“死刑”的会诊记录,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已经惨白一片。
“苏医生,请留步。”
一个冰冷而公式化的声音响起。
穿着行政西装的中年男人拦住了他,胸牌上写着:医务科,刘干事。
“刘干事。”苏奇停下脚步,声音干涩。
“刚才的会诊,院长和专家组的意见,已经很明确了。”
刘干事皮笑肉不笑,递过来一份文件,那纸张显得格外刺眼。
“医院,有医院的规矩。”
“作为规培生,要尊重上级医生的诊断。”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加重了语气:“我们不希望看到,有医生私下给家属传递不实信息,干扰正常的诊疗秩序。”
“明白吗?”
这是警告。
是来自整个医院体制,赤裸裸的警告。
如果苏奇再坚持他那荒谬的“寄生虫”理论,就是违规,就是越界。
苏奇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如果规矩错了呢?”
刘干事的脸瞬间沉了下去,像一块冻僵的铁。
“苏奇,注意你的态度!”
“江城中心医院,不是你搞个人英雄主义的地方!”
“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否则……”
他拖长了声音,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你的规培鉴定,会很难看。”
说完,刘干事转身离开,锃亮的皮鞋敲击着光洁的地砖,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每一下,都像冰冷的锤子,狠狠敲在苏奇的神经上。
规培鉴定。
那是扼住所有规培生咽喉的,命运之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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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奇靠在墙上。
冰冷的墙砖透过薄薄的白大褂,传来一阵透骨的寒意。
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一个自以为看到了真相,却在绝对的权威面前,被剥光了衣服,尽情嘲弄的小丑。
就在这时,一阵消毒水的冷香飘过。
尹雪推着治疗车,从他身旁经过,目不斜视,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
但在经过苏奇身边的那一刻,她那精准如机器的脚步,出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停顿。
“超声内镜的申请,张主任已经签字了。”
尹雪的声音很平,没有一丝起伏,像手术刀划过金属盘。
“半小时后,消化内镜中心。”
苏奇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张国栋没有放弃?
即使会诊惨败,即使他成了全院的笑柄,主任还是批准了他这最后的、绝望的尝试?
尹雪已经推着车走远。
她的背影依然干脆利落,冷若冰霜。
但苏奇却在那一瞬间,感到了一丝足以融化坚冰的温度。
……
消化内镜中心门口。
苏奇赶到时,12床的家属已经等在那里。
是老人的儿子和女儿,两个被绝望压垮的中年人。
他们的眼睛红肿,脸上是熬夜和哭泣后留下的、深深的疲惫。
“苏医生!”
看到苏奇,老人的儿子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猛地冲了上来。
“我爸他……他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苏奇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会诊结论是胃癌晚期。
可他脑子里那清晰的系统影像,却是一条可以被驱除的寄生虫。
“苏医生,我们听说……听说您有不同的看法。”女儿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他们都说,只有三个月了,让我们准备后事……可是您说,可能……可能不是癌?”
苏奇沉默。
医务科刘干事那张冰冷的脸,还在他眼前晃动。
“我们相信您!”
儿子突然从一个破旧的帆布包里,掏出一叠文件,用颤抖的双手,硬塞到苏奇手里。
“苏医生,求您了!我们求您了!”
“如果是癌,我们认命。但如果……如果万一不是,我们不能让我爸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等死!”
苏奇低头。
那是一份签好字的《特殊诊疗知情同意书》。
还有一份用圆珠笔手写的《免责声明》。
“……我们自愿申请进行探查手术,无论结果如何,一切后果由家属承担,与苏奇医生及医院无关。”
字迹潦草,甚至因为用力而划破了纸背。
但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
这是一份生死状。
家属把最后的、全部的希望,都押在了他这个刚刚被全院公开否定的规培生身上。
“我……”苏奇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这不是一台手术。
这是一场豪赌。
赌注,是病人的命,是他自己的职业生涯,还有……张主任的前途。
“苏奇。”
一个沉稳如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国栋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温度的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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