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正在投影幕前,痛心疾首地讲解着他们的三次手术过程,试图为自己的失败找到一丝合理的解释。
苏奇推门而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苏医生,情况怎么样?”老钱停下来,急切地问。
苏奇没有回答。
他径直走上讲台,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红色马克笔。
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那块一尘不染的白板上,背对着众人,开始飞快地勾画。
他画的,正是刚才在自己脑海中,由系统整合所有数据后,构建出的那个独属于垂死病人的、腹腔内的“战场地图”!
肝脏、胆管、扭曲的肠道、错位的血管……
线条精准,结构清晰,比任何教科书都更真实、更残酷。
画完后,他用红色的笔,在地图上,画了三个触目惊心的“×”。
他转身,面向全体呆若木鸡的张界市专家。
“第一个错误:诊断不清。你们只看到了胆道梗阻,却忽略了引发这一切的根源,一个被肝脏完美遮挡的肝后壁巨大脓肿。这是感染失控的核心。”
“第二个错误:手术盲目。在没有明确脓肿位置的情况下,三次手术都在外围的粘连组织里反复搔刮,导致吻合口严重狭窄、缺血坏死,失去了再吻合的基础。”
“第三个错误:引流无效。你们的引流管,位置完全错误,插入了炎症核心区,不仅没有引流出脓液,反而加速了腹腔感染的扩散和恶化。”
每说一句,会议室的温度就骤降一分。
每画一个叉,就仿佛是在老钱和所有张界市专家的脸上,狠狠地划上一刀。
当第三句说完,全场死寂。
老钱面如死灰,嘴唇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奇丢下笔,目光冰冷地扫过全场。
“现在,立刻,准备手术室。”
“再晚一小时,回天乏术。”
……
张界市人民医院,一号手术室。
无影灯的光,惨白如雪,却照不透屏幕上传来的那片绝望。
“血压持续下降,90/50!”
“心率飙到130,患者出现室性早搏!”
“血氧饱和度在掉!88!85!”
麻醉师的声音,一次比一次焦灼,像一根根针,扎进手术室里每一个人的耳膜。
腹腔镜传回的画面,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体组织。
那是一片被炮火反复犁过的焦土。
粘连的肠管、暗红的血块、黄绿色的脓苔,所有器官和组织都融合成一整块坚硬、败坏的肿块,像水泥浇筑的地狱。
“这……这他妈怎么下刀?”
一个年轻的本地医生,手在抖,声音也抖得不成样子。
站在他身边的外科主任老钱,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这就是刘福志口中的“一锅粥”。
不,这比粥更可怕。
这是一锅已经凝固、腐烂、并且埋着无数地雷的水泥。
墙角,张国栋双臂环胸,面色沉静如水。
他看着那个站在操作台前的年轻背影,像在看一尊即将开山劈石的不动明王。
苏奇,动了。
他没有像所有人预期的那样,用电刀去切割,用剪刀去分离。
他的分离钳,像最灵巧的触手,轻轻探入那片混沌之中。
不是切割,是探寻。
不是分离,是剥离。
他像一个最耐心的考古学家,在寻找那条唯一可能存在的、被炎症和粘连彻底掩盖的、最原始的组织间隙。
一瞬间,苏奇的视野,被彻底重构。
普通人眼中那片焦黑败坏的混沌,在他瞳孔深处,被瞬间解构、渲染、数据化。
【影像透视】穿透了层层叠叠的虚妄。
【神经信号传导可视化】则为这片地狱,标注出了唯一的生路。
一根纤细的、流淌着微弱绿光的线条,正被一个拳头大小的、散发着暗红色光晕的脓肿死死压迫着。
迷走神经分支。
它的光芒忽明忽暗,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而脓肿的另一侧,紧紧贴着一根粗大的、泛着幽蓝色不祥光芒的管道。
下腔静脉!
所有致命的陷阱,在他眼中,都成了清晰标注的地图。
“他在干什么?!”
“那个方向……那个方向是肝后壁!他不要命了!”
老钱的声音已经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调,失声喊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到,苏奇的器械正义无反顾地,朝着那个最危险、最深邃、被所有外科医生列为禁区的死地探去。
那不是在做手术。
那是在刀尖上,跳向地狱的舞蹈。
苏奇对外界的一切惊呼,充耳不闻。
他的超声刀,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贴着那暗红色光晕的边缘,开始了微观层面的分离。
他的动作很慢。
慢得像是在做一件全世界最精密的微雕艺术品。
每一刀下去,能量都控制在极限,仿佛经过亿万次的计算。
只分离,不灼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