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岚的嘴角，牵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一丝玩味。
“据我所知，一个月前，你们给苏奇发出的，可是一份‘访问学者’的邀请函。
那份邀请函的措辞，我拜读过，更像是一种恩赐。”
罗伯特感觉自己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罗伯特的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没想到对方的功课做得如此之足，一开口就直接揭开了他最难堪的那块伤疤。
“那……那是一个误会。”他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是我们对苏奇医生的卓越成就，以及贵方对项目的支持力度，出现了严重的误判。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纠正这个错误。”
“误判？”
高岚端起面前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
她的动作很优雅，但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史密斯医生，在商界，我们不称之为‘误判’，我们称之为‘傲慢’。”
“因为傲慢，你们错过了以平等的姿态坐上谈判桌的机会。现在，你们失去了这个资格。”
罗伯特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高岚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锐利的眼睛直视着他，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所以，史密斯医生，收起你那套‘深度合作’的外交辞令吧。
我们时间都很宝贵。告诉我，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又能付出什么？”
这一刻，罗伯特彻底明白了。
在这个女人面前，任何的粉饰和技巧都是多余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坦白。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高总，我实话实说。”他的声音比之前要沉稳了许多，
“S-17蛋白的发现，是革命性的。它将彻底改变胰腺癌的治疗格局。梅奥诊所，作为全球顶尖的癌症中心，绝不能，也绝不会在这场革命中掉队。”
“我们希望能够加入S-17项目。不是作为指导者，而是作为参与者，甚至是……学习者。”
“我们拥有全世界最庞大的临床试验网络，拥有最丰富的肿瘤药物三期临床经验，以及与FDA（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打交道的最强团队。这些，可以帮助S-17抑制剂，以最快的速度，在全球范围内获批上市。”
“我们可以开放梅奥所有的临床病例数据库，为苏奇医生的研究提供最全面的数据支持。”
“资金方面，梅奥愿意匹配高氏集团同等额度的研究经费，并且不占主导股份。”
罗伯特一口气说完了他所能拿出的所有筹码。
这几乎等同于将梅奥在胰腺癌领域积累了数十年的核心资源，双手奉上。
说完，他紧张地看着高岚，等待着她的反应。
高岚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直到罗伯特说完，她才缓缓开口。
“听起来，很有诚意。”她点了点头，但话锋却陡然一转，
“但是，史密斯医生，你似乎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说的这些，临床试验网络，FDA经验，病例数据库……”
高岚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为什么你觉得，这些东西，我们自己做不到呢？”
罗伯特愣住了。
“苏奇的速度，你应该有所耳闻。”
高岚的语气很平淡，却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他用半年时间，走完了别人十年都走不完的路。
你认为，搭建一个临床网络，或者通过FDA的审批，对他来说，会是无法逾越的障碍吗？”
“至于钱，高氏集团最不缺的，就是钱。”
罗伯特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引以为傲的所有筹码，在这个女人的几句话之间，被贬得一文不值。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愚蠢的赌徒，亮出了所有的底牌，却发现对方手里握着碾压一切的王炸。
酒廊里的气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罗伯特感觉时间从未如此难熬。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跳动的声音。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高岚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过……”
这两个字，让罗伯特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不过，苏奇的研究，目标并不仅仅是华夏，或者美国。他的目标，是全世界。从这个角度来说，梅奥的全球影响力和渠道，确实可以节省我们不少时间。”
“所以，合作的可能性，并非完全没有。”
罗伯特感觉自己像是在坐过山车，心情在谷底和云端之间来回摇摆。
“那……我能见到苏奇医生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
高岚没有直接回答他。
她从手边的文件袋里，拿出了一张制作精美的烫金请柬，轻轻推到了罗伯特面前。
“这个周末，高氏集团旗下的慈善基金会，会举办一场年度医疗慈善晚宴。江城乃至全国的医学界、商界、政界名流都会出席。”
罗伯特的目光，落在了请柬的“特邀嘉宾”一栏。
第一个名字，就是——苏奇。
“苏奇不喜欢应酬，但他答应过会出席，并且会停留半个小时。”
高岚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
“史密斯医生，这不是一次正式的会面安排。这只是我个人，给你提供的一个机会。”
“一个能和他在同一个场合，呼吸同样空气的机会。”
“至于你能不能在那半个小时里，抓住时机，走到他面前，让他愿意停下来听你说哪怕一句话……那就取决于你自己的本事了。”
高岚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套装。
“我的时间到了。希望你周末愉快，史密斯医生。”
说完，她没有再看罗伯特一眼，转身迈着优雅而坚定的步伐，离开了酒廊。
罗伯特独自坐在卡座里，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请柬。
请柬的边缘，硌得他手心生疼。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张晚宴的入场券。
这是他的考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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