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星革当时没动,只是把怀里的蛇皮袋抱得更紧了些。
他不在乎上不上电视,也不在乎会不会在全国观众面前丢人。
他是个连执业医师证都考不下来的“赤脚医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既然对方问了,那就说实话。
张星革没抬头,手指继续在那块青石的凹陷处摩挲,指腹感受着岁月留下的粗糙石纹。
“这是‘屠夫路’。”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却透着一股诡异的虔诚。
“这种凹陷,至少需要五十年。”
“每天三千头猪的出货量,几十万个屠夫背着肉,一步一步从这里踩过去,才能磨出来。”
张星革抬起头,那双在那曲县杀猪宰羊练出来的眼睛,此刻亮得吓人。
他看向那两扇紧闭的铁门,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里的怨气,比刑场还重。”
“只有在这种地方,刀才会快。”
周岩听得背脊发凉,下意识把话筒往后缩了缩。
这特么是医生该说的话吗?
这简直是变态杀人狂的独白。
就在这时。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那是沉重的铁门轴承转动的声音,像是巨兽在磨牙。
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两扇五米高的铁门,在电机的驱动下,缓缓向两侧滑开。
一股白色的寒气,如同实质般从门缝里涌出,瞬间吞没了前排的人群。
紧接着,是一声声清脆的撞击声。
“叮——叮——叮——”
那是金属钩子在滑轨上碰撞的声音。
灯光亮起。
不是手术室那种柔和的无影灯,而是数千盏高瓦数的工业白炽灯,瞬间将整个厂房照得惨白。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瞳孔剧烈收缩。
周岩手里的摄像机差点掉在地上。
视野所及之处,是一片红白相间的“森林”。
巨大的厂房内部,保留了原有的流水线轨道。
而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滑轨挂钩上,没有挂着任何医疗设备,也没有任何高科技屏幕。
挂着的,是猪。
整扇的、新鲜的、刚刚被劈开的半扇猪肉。
一眼望不到头。
成千上万扇猪肉,在这个巨大的冷库里排列成阵,鲜红的肌肉纹理在白炽灯下泛着油光,白色的脂肪层如同积雪。
空气中那种生肉的腥气,浓烈到了让人窒息的地步。
这哪里是大学。
这就是一个修罗场。
“呕——”
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医生,当场就吐了出来。
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冲击,瞬间击溃了他们作为“上等人”的心理防线。
就在这时,厂房顶部的广播响了。
没有电流麦的杂音,声音清晰冷冽,仿佛直接在每个人脑子里响起。
广播里传出苏奇的声音。
“欢迎来到苏氏医学大学第一校区。”
声音听起来有些干燥,没有多余的情绪起伏。
“这里没有昂贵的模拟机,也没有空调,只有挂在钩子上的新鲜生肉。”
“觉得屈才的,门口的大巴车十分钟后原路返回。”
“觉得恶心的,也请尽快离开,因为在真正的手术室里,血比这更腥。”
广播结束,只剩下满屋子白炽灯散发的嗡鸣声。
这群从各地赶来进修的尖端医疗精英被这扑面而来的腥臊味呛得直咳嗽。
“简直是胡闹!”
之前那个金丝眼镜男指着广播喇叭,手指气得发抖。
他是省立医院神经外科的副主任,为了这次进修名额,他在院长办公室立了军令状,甚至推掉了下半年的三篇SCI论文。
他预想中的画面,是坐在恒温的阶梯教室里,
听苏奇讲解“神桥”系统的底层逻辑,或者是站在全通透的手术室外观摩那些神级操作。
等拿到结业证书回去,他就是省内首批掌握“苏氏疗法”的专家,科主任的位置唾手可得。
可现在算什么?
让他穿着几万块的定制西装,在这个满地猪油的地方剔骨头?
“我们是来进修的,不是来当免费屠夫的!”
有人附和着把手中的参观证摔在地上。
“我是带着课题来的!我的时间很宝贵,没空陪疯子玩这种行为艺术。”
愤怒在人群中传染。
这群平时养尊处优、被药企代表和患者家属捧惯了的专家们,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
他们觉得自己像是一群满怀期待赶赴盛宴的宾客,结果主人端上来一盆泔水,还告诉他们这是为了磨练心性。
“走!回大巴车!”
“我要向卫健委投诉,这是严重的教学事故!”
原本拥挤的厂房大门瞬间空了一大片。
三分之二的人选择了离开。
他们大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放不下身段,也受不了这份莫名其妙的“刁难”。
随着大巴车启动的轰鸣声远去,厂房里空旷了许多,只剩下那一排排晃动的生猪肉,显得更加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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