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谁会因为工具的不顺手而暴躁。
看谁会在绝境中尝试利用骨骼的硬度来借力。
看谁能明白,当器械不够锋利时,脑子就得比刀更锋利。
这是一场压力测试。
手术台上,动脉大出血时,往往也没有最趁手的钳子。
那时候能救命的,只有冷静和变通。
“这就是标准。”
苏奇将肉扔回案板,发出沉闷声响。
“天亮之前,把肉剥出来。”
“哪怕剥得像狗啃的,只要能保持肌膜完整,就算过关。”
“做不到的,自己走人。”
说完,他转身离开。
厂房死寂。
所有人都盯着那条完美的肌肉发呆。
这不是技术,是降维打击。
“干!”
一声暴喝打破沉默。
丹尼尔抓起推车里最破的一把剪刀,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
他眼里烧着火。
“兄弟们!都给老子精神点!”
他转身对着那群发愣的黑人学员吼道。
“这叫什么?这叫‘忆苦思甜’!”
“当年在雨林里,咱们拿弹片给人做手术!这条件简直就是天堂!”
“剪刀钝?钝就对了!钝刀练出来的手,那是铁钳子!”
“别给非洲丢人!谁要是天亮前剥不出来,回去老子把他扔进鳄鱼池!”
二十个黑人小伙子被这一激,嗷嗷叫着扑向推车。
也不嫌脏,抓起剪刀就往肉上招呼。
那种生猛劲头,把旁边的西方精英看傻了。
张星革默默走上前,挑了一把手感沉重的剪刀。
他没说话,只是蹲在那扇猪肉前,用大拇指一点点按压,寻找那个“天然间隙”。
江夏咬着嘴唇,把长发盘得更紧,抓起剪刀,眼神透出一股狠劲。
那个一直在抱怨的法国医生,看着地上的完美肌肉,又看了看旁边哼着小曲的丹尼尔。
脸色变幻几次。
最后,他咬牙弯腰,重新捡起被摔掉的剪刀。
“这不科学……”
他嘟囔着,眼眶发红,却没再提离开的事。
角落阴影里,苏奇停下脚步。
“那个丹尼尔,有点意思。”
苏奇对身边的老李说道。
“那是。”
老李笑了。
“能在战乱地方活下来的医生,哪个不是人精?他故意做给你看的,但也确实有股狠劲。”
“这批人,留下吧。”
苏奇看了一眼热火朝天的屠宰场。
只要肯动脑子,这把钝剪刀就是最好的老师。
“钝剪刀只是第一关。”
“更难的还在后面。”
……
暴雨如瀑,重重砸在彩钢瓦顶棚上。
轰鸣声震耳欲聋,像是有无数把重锤在同时敲击头顶。
厂房内冷气森森,却盖不住几百号人身上蒸腾出的热气,
白雾在昏黄的灯光下缭绕,混杂着生猪肉特有的腥臊、陈年铁锈的腐朽味,以及某些昂贵古龙水变质后的酸涩。
这种味道钻进鼻孔,粘在喉咙里,像是吞下了一团发霉的棉花。
“咔——滋——”
一声钝响,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来自梅奥诊所的天才医师皮特,手里的动作僵住了。
那把黑色的大铁剪刀咬合在一起,却没能剪断那层薄薄的筋膜,反而像个没牙的老兽,死死夹住了那块肉。
皮特的手背暴起青筋,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
他试图调整角度。
但这把剪刀的轴承早已生锈,每动一下都极其生涩,
那层在解剖图谱上清晰分明的白色筋膜,此刻滑腻得像涂了油的橡胶,根本不吃劲。
烦躁在血管里乱窜。
皮特咬紧牙关,手腕猛地发力,试图通过蛮力撕开缺口。
“噗。”
没有利刃切开的爽利声,只有肉纤维被硬生生扯断的闷响。
剪刀尖端打滑,直接扎进了深层的红肉里。
鲜红的汁水飞溅,落在他那件为了这次面试特意定制的、价值两万美金的杰尼亚衬衫袖口上,瞬间晕开一片刺眼的暗红污渍。
原本应该平整的背最长肌,
此刻翻卷着一道狰狞的豁口,露出了里面暗红色的肌理,像是被狗啃过一样。
“警告。操作失误。”
“背最长肌深层纤维断裂,破损面积超过2%。”
“当前评分:D。淘汰风险:极高。”
头顶的广播里,天幕系统的电子合成音冷漠地响起,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梁架上悬挂的几十个高清摄像头,
像是一群盘旋的秃鹫,将每一个细微的颤抖、每一次错误的切割都转化为冰冷的数据流。
“Fuck!”
皮特手一松,剪刀重重砸在案板上,发出哐当巨响。
他脸色惨白,看着那块被自己搞砸的猪肉,胸口剧烈起伏。
这根本不是考核,这是羞辱。
他习惯了达芬奇机器人的微米级操作,
习惯了只要轻轻踩下踏板就能止血的超声刀,
习惯了在恒温、无菌、光线完美的手术室里像个上帝一样指点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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