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大营,中军帐内。
牛油火炬噼啪作响,映得帐内人影幢幢,却驱不散那几乎凝成实质的低气压。
先锋主将完颜宗弼面色铁青,负手而立。
他身形不算极其魁梧,但站在那里,便如一头压抑着怒火的雄狮,帐内诸将皆屏息垂首,不敢与他对视。
地上,躺着那具已被简单擦拭过的尸体,正是那完颜术。
那支致命的破甲锥已被拔出,放在一旁的托盘里,箭簇上暗沉的血迹和碎肉触目惊心。
他的嘴巴变成一个可怖的血洞,死前那惊骇欲绝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死了?”
完颜宗弼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在我数万大军眼前,被人一箭射穿喉咙?嗯?”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帐下诸将:“谁干的?宋军何时出了这等人物?二百七八十步,一箭毙命!这等神射,绝非无名之辈!以前为何从未听闻?你们的探子都是吃白饭的吗?!”
众将头垂得更低,冷汗浸湿了内衬。一名参将硬着头皮出列:“禀……禀四太子,末将等…确实不知。
宋军中有名的神射手,无非是禁军那几个老教头,但绝无可能在此距离有如此准头和力道…此人…仿佛凭空冒出来的…”
“凭空冒出来?”
完颜宗弼冷笑一声,抓起托盘里的那支箭,仔细端详。
箭杆是宋军制式,并无特殊标记,但箭簇的打造颇为精良,透甲棱锋锐异常。
“好箭…好力道!这绝非寻常弓手所能为!查!立刻去查!动用所有埋在城里的钉子,给我弄清楚,射这一箭的,究竟是谁!我要知道他的名字,他的来历!”
他五指收紧,几乎要将箭杆捏碎,眼中寒光四射:“能杀我勇士,是个人物。但此仇,必报!我要把他的头盖骨做成酒碗!”
“是!”帐下轰然应诺,气氛肃杀。
与此同时,汴梁城头,却是另一番景象。
欢呼声浪潮般一波接着一波。
王程被兴奋的士兵们围在中间,无数双手拍打着他的肩膀、手臂,表达着最直接的敬佩和狂喜。
“王兄弟!真乃神人也!”
“哥哥!以后俺就跟你混了!”
“吓死那帮金狗了!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
张都尉脸上的焦黄色早已被兴奋的红光取代,他亲自端着一碗热酒,挤到王程面前:“王程!好汉子!壮我军威!扬我国威!来,喝了这碗酒!这是本官敬你的!”
王程接过酒碗,入手温热。
浓烈的酒气冲入鼻腔,他深吸一口气,在周围灼热的目光注视下,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点燃了胸腔,也驱散了那一丝初次杀人的寒意。
“谢大人!”他将空碗亮底,声音依旧沉稳。
“好!爽快!”张都尉更喜,大手一挥,“今日之事,本官已即刻写成战报,直送枢密院,上达天听!王程,你等着,朝廷必有重赏!天大的重赏!”
正如张都尉所言,这惊人的战果以最快的速度层层上报。
紫宸殿内,连日来被坏消息压得喘不过气的宋钦宗,接到这份来自前线的捷报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真?二百八十步外,一箭射杀金军悍将?”他重复着枢密使的话,因为激动,手指微微颤抖。
“千真万确,陛下!张都尉战报上写得明明白白,无数将士亲眼所见!金贼骇然退兵数十步,不敢再近前挑衅!军心为之大振!”
枢密使声音洪亮,脸上也带着难得的振奋。
“好!好!好!”
宋钦宗连说三个好字,多日的阴郁一扫而空,“天佑我大宋!危难之际,自有壮士挺身而出!此等勇士,岂能不赏!传朕旨意!”
圣旨很快拟就,由宦官快马送至南城军营。
军营校场,所有军士肃立。
香案摆起,宣旨太监尖细的声音响彻全场:
“……咨尔兵士王程,勇毅绝伦,弓马超群,于国难之际,挺身抗虏,一箭殪酋,扬我军威,慑敌胆魄……特擢升为从八品陪戎副尉,充弓弩营第三都头,赏银百两,绢二十匹,御酒十坛……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声中,王程叩首接旨。
从一介白身普通弓手,连跃三级,成为从八品的武官都头!
赏赐更是丰厚得让周围所有军士眼热心跳。
然而,这一次,再无人敢有丝毫嫉妒和不忿。
那惊天动地的一箭,已彻底征服了所有人的心。
实力,是军中最硬的道理。
“恭喜王都头!”
“贺喜王都头!”
宣旨太监一走,校场上再次沸腾起来。
张都尉亲自将一套崭新的青色武官服和腰牌送到王程手中,用力拍着他的肩膀:“王都头,以后这第三都的兄弟,就交给你了!好好干!”
哥哥王柱儿不知何时也挤了进来,脸上又是泪又是笑,搓着手,想上前又有些怯,最终只是哽咽着:“好…好…程哥儿…出息了…爹娘在天有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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