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兄弟欲将嫡女史湘云许与王程为妾的消息,便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在荣宁二府炸开了锅。
最先得知此信的,自然是耳目灵通的王熙凤。
她正拿着对牌处理家务,闻听周瑞家的凑在耳边低语,丹凤眼猛地睁大,手里的对牌“啪嗒”一声掉在炕桌上。
“我的老天爷!”凤姐儿倒抽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史家两位侯爷……竟真舍得?那可是他们史家的嫡亲小姐!云丫头那般品貌,竟……竟送去给王程做小?”
她先是震惊,旋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那王程的势头,竟已炽盛到让堂堂侯府不惜自降身份,以嫡女为妾来攀附的地步了?
再想想自家那不成器的贾琏,以及府里每况愈下的境况,心中又是酸涩,又是凛然。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飞遍了各房各院。
荣庆堂偏厅,贾母正由琥珀扶着散步消食,闻得此言,脚步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
她浑浊的老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与痛心,连连拄着拐杖顿地:“糊涂!鼎儿、鼐儿糊涂啊!我史家一门双侯,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湘云那孩子……唉!”
她心痛史家兄弟的自轻自贱,更心疼那自幼失怙、在她眼前养过几年的侄孙女。
然而她深知,此事乃史家内务,她一个出嫁多年的老姑奶奶,如何能做得了主?
只能连连叹息,胸口堵得发闷。
贾赦院中,贾赦正与几个清客相公赏玩一件新得的古玉,闻讯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刺耳的讥笑声:“哈哈哈!好!好个忠靖侯、保龄侯!真是把我勋贵一脉的脸都丢尽了!
为了巴结一个骤幸得势的武夫,连嫡亲侄女都能推出去做妾!我呸!什么玩意儿!
那王程小儿也是狂妄得没边了,连侯府小姐都敢纳为妾室,他眼里还有王法吗?还有纲常吗?”
他骂得唾沫横飞,看似义愤填膺,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嫉妒。
嫉妒王程的权势,竟能让史家兄弟如此折节下交。
邢夫人在一旁帮腔,撇着嘴道:“可不是嘛!平日里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骨头这般软!那史大姑娘往后可怎么见人哟!”
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王夫人处,她正与薛姨妈闲话,闻听此事,捻佛珠的手顿了顿,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中神色,只淡淡念了声佛:“阿弥陀佛,史家兄弟……也是不得已吧。如今这世道……只是委屈云丫头了。”
她心中亦是波澜暗涌。
王程之势,竟已如此骇人?
连史家都需如此讨好?
那她的元春在宫里……念头一起,便被她强行压下,只觉心烦意乱。
薛姨妈亦是唏嘘不已,连声道“真是想不到”。
而坐在下首的薛宝钗,闻言后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面上依旧是端庄温婉的同情之色,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史湘云!那可是侯门嫡女!
竟也……竟也只得一个妾室之位?
王程他……他择妻的标准究竟有多高?
或者说,他根本无意于借妻族之力?
这种超乎常理的强势与独立,让她感到一种深不可测的压力,先前那点隐秘的念头,此刻愈发显得渺茫。
东府贾珍书房里,贾珍与贾蓉父子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愕然与讥诮。
贾蓉咋舌道:“父亲,这……史家两位叔祖,真是下了血本了!连湘云姑姑都……”
贾珍冷哼一声,语气酸溜溜如同喝了陈醋:“攀炎附势,寡廉鲜耻!我看他们是昏了头了!那王程有什么好?值得他们如此作践自家女儿?
哼,也好,让云丫头去尝尝那武夫后宅的滋味,看她那爽利性子能熬几天!”
他心中不忿,言语愈发恶毒。
梨香院中,薛蟠正因被禁足而百无聊赖,听得小厮禀报,猛地从榻上跳起来,瞪圆了眼睛:“什么?云妹妹要嫁给那王八羔子做小老婆?!”
他先是觉得荒谬,随即一股莫名的邪火冲上脑门,仿佛自己看中的什么东西被人抢了先。
跺脚大骂:“王程这厮,专会捡高枝儿飞!连侯府小姐都敢弄去做妾,还有没有天理了!史家那两个老糊涂,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就连怡红院中的贾宝玉,从麝月等处听得这个消息,也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怔在当场。
他一把抓住麝月的袖子,急声道:“你胡说什么?云妹妹……云妹妹怎么会……嫁给那王程?还是做妾?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待确认消息属实,宝玉顿时如丧考妣,脸色煞白,跌足道:“完了!完了!又一个好女儿要落入泥沼了!那王程是个什么东西?
满手血腥的禄蠹国贼!云妹妹那般光风霁月的人儿,嫁与他,已是玷污,更何况是做妾!
这……这简直是对世间所有清净女儿的亵渎!不行!我要去告诉老太太,不能让云妹妹跳这个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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