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平仲接下锐健营兼掌西城防务后,并未立刻动作。
他深知肩上担子之重,以及朝野上下无数双眼睛的注视——尤其是那些将他推上此位,用以制衡甚至取代王程的势力。
皇帝赵桓的默许与期待,更是化作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急于建功立业的心。
他并非全然莽夫,也知兵凶战危。
完颜宗望绝非易与之辈,前番王程能胜,是仗着非人之勇和出其不意。
他要的,是一场堂堂正正,足以奠定胜局,更能奠定他姚平仲不输于王程之威名的大捷!
于是,他硬是按捺住躁动,多准备了数日。
反复推演路线,清点城内仅存的精锐——凑足了两千敢战之卒,多为原殿前司禁军中的佼佼者。
亦有一部分原属锐健营、对王程被夺权心怀不满却被姚平仲以“建功立业、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说动的兵士。
甲胄擦得雪亮,刀枪磨得锋利,粮秣足备。
出击前夜,姚平仲在临时帅府进行了最后的动员。
厅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下方一众将领或激动、或凝重、或忐忑的面容。
姚平仲一身亮银明光铠,猩红斗篷猎猎,他立于上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激昂,带着不容置疑的煽动力:
“诸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金虏猖獗,围我神京,辱我君父,此乃我等军人之奇耻大辱!前番王将军力战伤敌,挫敌锐气,厥功至伟!然,守城非长久之计,唯有主动出击,予敌重创,方能毕其功于一役,解汴梁之围,扬我大宋国威!”
他顿了顿,观察着众人的反应,继续道:“今夜,便是我们建功立业之时!陛下在紫宸殿期盼佳音,满城百姓的生死系于我等之手!完颜宗望新败之余,定然疏于防备,我等乘夜潜出,直捣黄龙,必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本将已立下军令状!此战若成,诸位皆是我大宋之功臣!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加官进爵,光宗耀祖!封妻荫子,就在今朝!”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厉声道,“凡斩首一级,赏钱百贯!擒杀敌酋,官升三级!若有畏缩不前者——军法从事,立斩不赦!”
“拼了!跟姚将军干!”
“杀光金狗!博个封侯!”
“富贵险中求!”
在姚平仲极具蛊惑性的言语和重赏刺激下,原本还有些不安的将领和军士们,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眼中燃起贪婪与狂热交织的火焰。
士气被强行催谷至顶峰。
子时刚过,万籁俱寂,连汴梁城头的灯火似乎都比往日黯淡了几分。
两千精锐人马,人衔枚,马裹蹄,悄无声息地集结在预设的出击地点。
寒风凛冽,吹得旌旗作响,也吹得人心头冰凉与火热交织。
姚平仲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因激动和紧张而加速的心跳,低喝一声:“出发!”
队伍如同一条沉默的巨蟒,依次钻入黑暗幽深的地道。
地道内潮湿泥泞,空气污浊,只能听到压抑的喘息和脚步摩擦地面的沙沙声。
每个人都紧握着手里的兵刃,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既恐惧那未知的出口外的危险,又憧憬着即将到来的厮杀与功勋。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传来微光和人语——出口到了!
先行探路的斥候回报,外面一片寂静,金营方向只有零星灯火,并无异常。
姚平仲心中大定,最后一丝疑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自信和即将成功的狂喜。
他率先冲出密道,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
“儿郎们!随我杀敌!建功立业,就在今夜!”
他翻身上马,长刀前指,压低声音却充满杀气地吼道。
“杀!”
两千精锐如同决堤洪水,借着夜色掩护,朝着数里之外那片连绵的金军大营猛扑过去。
一开始,顺利得超乎想象。
外围的鹿角、栅栏被轻易破坏,巡哨的零星金兵还未发出警报就被射杀。
他们几乎毫无阻碍地突入了金营的外围区域。
看着眼前一片寂静、似乎仍在沉睡的营帐,宋军将士们更加兴奋,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姚平仲一马当先,挥刀劈开一座帐篷,想象中的惊慌失措的金兵并未出现,里面空空如也!
“空的?”
“这边也是空的!”
惊呼声接连响起。
姚平仲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中计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恐惧,下一刻,一声凄厉的号角声划破夜空,紧接着,四面八方骤然亮起无数火把,将这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轰隆隆——”
战鼓声震天动地,如同敲击在每一个宋军士兵的心头。
“杀宋狗!”
“活捉姚平仲!”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数身披重甲的金军铁骑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出现,弓箭如瓢泼大雨般倾泻而下,瞬间将突入营中的宋军射倒一片!
“结阵!快结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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