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程亲手斩杀耿南仲于金銮殿上,掷刀,转身,离去。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潇洒和决绝。
仿佛他刚才做的不是砍下一颗二品大员的头颅,而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
直到他那玄色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刺目的晨光中,殿内死一般的寂静才被骤然打破。
“啊——!”
一名离得近、被溅了半身血的文官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视觉和心理冲击,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即双眼一翻,软软晕倒在地。
这声尖叫像是一个信号,瞬间引燃了整个大庆殿。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御史中丞秦桧第一个跳了出来,他指着殿门方向,手指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脸色铁青,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
“陛下!陛下!您看到了吗?王程他……他竟敢在朝会之上,在陛下面前,在满朝文武众目睽睽之下,擅杀大臣!
此乃亘古未有之暴行!是藐视君父!是践踏国法!是大逆不道!形同谋反啊陛下!”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涕泪横流,表演得情真意切:“陛下若再不严惩,国将不国!臣请陛下立刻下旨,将这狂悖逆贼拿下,明正典刑,以正朝纲!以儆效尤!”
他这一带头,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丢下了一把火星。
那些原本因王程势大、太上皇宠信而暂时蛰伏的皇帝心腹、以及与耿南仲有旧或是单纯看不惯王程跋扈的官员,立刻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出列,群情激愤。
“秦大人所言极是!王程目无君上,凶残暴戾,今日敢杀耿枢相,明日就敢……就敢弑君!此獠不除,天理难容!”
“陛下!王程恃功而骄,早已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今日之事,证据确凿,铁证如山!他分明是借题发挥,行威慑百官、胁迫陛下之实!”
“擅闯宫禁已是死罪!擅杀大臣更是罪加一等!按律当斩!请陛下即刻下令,殿前司禁军何在?速速将那逆贼擒拿归案!”
“剥去他的国公之位!打入天牢,择日问斩!抄没家产,夷其三族!”
“臣附议!”
“臣等附议!”
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声浪几乎要掀翻大庆殿的穹顶。
方才还被王程气势所慑、不敢多言的官员们,此刻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后怕都转化为诛心的言语,恨不得用口水将王程淹死。
他们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可能将这位权势熏天、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的护国公彻底扳倒的机会!
尤其是皇帝一系的官员,更是如同打了鸡血,要将之前因王程投靠太上皇而积压的郁气和颓势一扫而空。
龙椅上的赵桓,看着下面群情汹涌的场面,听着那一声声要求严惩王程的呼喊。
最初因王程暴行而产生的惊怒和屈辱,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扬眉吐气所取代。
是啊!
王程再能打又如何?
再得太上皇看重又如何?
他终究是个臣子!
他竟敢在金銮殿上杀人!这是自寻死路!是天赐良机!
用一个已经暴露、注定要被舍弃的耿南仲,换一个权势滔天、威胁皇权的王程,这买卖,太值了!简直是血赚!
赵桓甚至在心里疯狂地呐喊:“杀得好!耿南仲你这蠢货死得好!你这一死,终于让朕抓住了王程的把柄!朕看这次还有谁能保你!”
他仿佛已经看到王程被剥去爵位,打入天牢,跪地求饶的场景,看到自己重新将权柄牢牢握在手中,看到太上皇那边因失去这柄利刃而气急败坏的样子……
一股久违的、掌控一切的快感油然而生,让他激动得几乎要战栗起来。
若是耿南仲在天有灵,知道他效忠的皇帝此刻竟是这般想法,恐怕真要气得再死一次,魂飞魄散。
“陛下!万万不可!”
张叔夜须发皆张,急步出列,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苍白,“王程固然行为过激,然大错在耿南仲先!耿南仲指使下毒,谋害国之柱石,其行卑劣,其心歹毒,王程亦是受害者!
他乃行伍出身,性情刚烈,一时激愤之下,出手失了分寸,情有可原啊!恳请陛下念在其擎天保驾之功,网开一面!”
王禀也梗着脖子吼道:“陛下!老张说得对!是耿南仲那厮先不当人!王程兄弟这是被逼急了!哪个爷们能忍得了这个?要罚也该罚,但说什么谋逆,也太过了!”
他们的辩驳,在此刻“维护皇权”的政治正确和滔天声浪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立刻就有大臣反驳:“功是功,过是过!功过岂能相抵?若人人倚仗军功,便可践踏国法,擅杀大臣,这朝廷与山贼山寨何异?!”
“一时激愤?金銮殿上,陛下眼前,这是‘一时激愤’能解释的吗?这分明是目中无人!”
“恃功而骄,便是取祸之道!今日不严惩,他日必成董卓、安禄山之流!”
赵桓听着下面的争吵,心中越发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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