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府内,气氛与外界的喧嚣和贾府那边的狂喜截然不同。
虽无慌乱失措,却也笼罩在一层压抑的凝重之中。
消息如同冬日里最凛冽的寒风,无孔不入地钻进了府邸的每一个角落。
王程在金銮殿上当众斩杀耿南仲,被皇帝勒令闭门思过,交由三法司议罪——这几乎是将“失势”和“大难临头”写在了脸上。
漱玉轩内,药味尚未完全散去。
迎春倚在床头,脸色比早上中毒初愈时更加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她紧紧攥着被角,身体因恐惧和后怕而微微发抖。
外面传来的消息,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她心上。
“都是我……都是我不好……”
她喃喃自语,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浸湿了衣襟,“若不是我懦弱无用,被父亲逼迫,做出那等糊涂事,夫君就不会被耿南仲那奸人算计,更不会……更不会为了我,闯下这泼天大祸……是我连累了夫君,连累了整个府邸……”
她越说越激动,泣不成声,单薄的身子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巨大的自责和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仿佛已经看到王程被剥夺爵位,打入天牢,看到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府邸树倒猢狲散,看到姐妹们因她而受牵连……
司棋和绣橘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不住地劝慰,却丝毫无法缓解迎春心中那冰锥刺骨般的痛楚。
就在这时,沉稳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王程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那身墨色常服,脸上看不出丝毫被朝堂风波影响的痕迹,平静得仿佛只是日常回府。
他挥了挥手,司棋和绣橘会意,担忧地看了迎春一眼,默默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王程走到床边,坐下。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揩去迎春脸上的泪痕。
他的动作并不算特别温柔,甚至带着习武之人的粗粝,但那沉稳的力量和温度,却奇异地让迎春崩溃的情绪稍微安定了一丝。
“夫君……我……”
迎春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想要请罪,却被王程用一个眼神制止了。
“不怪你。”王程的声音低沉而肯定,没有任何迟疑,“你什么都没做错。”
他伸手,将迎春轻轻揽入怀中。
迎春先是身体一僵,随即那强撑的坚强彻底瓦解,伏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压抑地痛哭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恐惧和自责都宣泄出来。
王程任由她哭着,手掌在她因抽泣而微微颤抖的背上轻轻拍着,如同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待她哭声稍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贾赦逼你,是他人性泯灭;耿南仲借机生事,是他奸佞当诛。错的是他们,与你何干?你不过是他们手中一把无力的刀,甚至差点成了祭品。”
他顿了顿,低头看着怀中人红肿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至于朝堂上的风波,天塌不下来。即便真塌了,也有我顶着。你只需安心养好身子,其他的,不必多想。”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夸张的保证,但这平淡而坚定的话语,却像一道坚固的壁垒,将外界所有的风雨都挡在了外面。
迎春仰头看着他沉静如水的面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惊慌,只有深不见底的沉稳和掌控一切的自信。
她忽然就觉得,那颗惶惶不安、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慢慢地落回了原处。
是啊,她的夫君,是能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能力挽狂澜于既倒的护国公。
他说天塌不下来,那就一定塌不下来。
“嗯……”
迎春依偎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虽然眼底还有未散的余悸,但那份蚀骨的自责和绝望,却悄然消散了大半。
王程安抚好迎春,走出漱玉轩时,史湘云、贾探春、鸳鸯、晴雯、尤三姐、薛宝钗、薛宝琴等人早已等候在院外的小厅里。
见他出来,众女立刻围了上来,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将军,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您……您真的没事吗?”史湘云性子最急,第一个开口,英气的眉毛紧紧蹙着。
鸳鸯作为内宅管家,想得更多些,低声道:“爷,府里上下都安好,人心也稳,您放心。只是外头……怕是少不了些见风使舵的小人。”
晴雯柳眉倒竖,哼道:“怕什么!咱们府里又不是那等没根基的!爷为大宋立下汗马功劳,难道还能因为杀一个奸臣就真被问罪不成?”
薛宝钗没有说话,但她沉静的目光始终落在王程身上,那目光里有担忧,有关切,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信任。
薛宝琴则紧紧挨着姐姐,小脸上满是紧张。
王程目光扫过这一张张或明艳、或娇俏、或温婉、或泼辣的面容,她们眼中虽有忧色,却无一人有退缩或埋怨之意,反而有种同舟共济的坚定。
他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无妨。些许风波,很快便会过去。府中一切照旧,你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需自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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