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过去了。
对于汴梁城中的许多人而言,这三天如同在油锅上煎熬,又如同在等待另一只靴子落地。
护国公府依旧大门紧闭,门前冷落鞍马稀。
那份被勒令“闭门思过”的旨意,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昔日的喧嚣与荣耀牢牢锁住,也锁住了无数或担忧、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然而,府门内的平静,与外界暗流涌动的揣测截然不同。
王程每日里或在书房观瞧舆图,或在校场习武练槊,神色间不见半分焦躁。
仿佛那金銮殿上溅落的鲜血与随之而来的滔天风波,都只是过眼云烟。
唯有他眸底深处偶尔掠过的冰冷厉色,才显露出这平静之下蕴藏的惊涛骇浪。
史湘云、探春等人起初还有些不安,但见王程如此镇定,也渐渐放下了心。
府内竟维持着一种异样的、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只是这宁静,终究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压抑。
与护国公府的“平静”相比,外界却是另一番景象。
御史台、刑部、大理寺这三法司的灯火,几乎是彻夜不熄。
以秦桧为首的一干官员,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铆足了劲搜集、罗织王程的“罪证”。
从“擅杀大臣”到“藐视君上”,从“跋扈专权”到“可能心怀异志”,一桩桩,一件件,捕风捉影,牵强附会,却都在精心构陷下,逐渐形成了一份看似“铁证如山”的弹劾奏章。
“好!好!好!”
垂拱殿内,皇帝赵桓看着心腹太监悄悄送来的三法司议罪进程密报,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与潮红。
他负手在殿内快速踱步,激动得手指微微颤抖。
“王程啊王程,任你勇冠三军,终究是一介武夫,不懂朝堂权谋之险!这次,朕看你还如何嚣张!
待罪证坐实,朕便要夺了你的爵位,将你打入诏狱,让你尝尝什么是皇权威严!还有太上皇……哼,看你还如何倚仗此獠!”
他仿佛已经看到王程身陷囹圄、太上皇一派土崩瓦解的美妙场景,多日来的憋屈一扫而空,只觉得乾坤在握,意气风发。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虽然未曾明发,但那些有心人自然有渠道得知三法司的“成果”。
荣国府内,贾赦耳朵上还包着纱布,却已是精神焕发,与贾珍、贾蓉等人聚在花厅,推杯换盏,笑声震天。
“听到了吗?三法司那边已经差不多了!王程那厮,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哈哈哈哈!”
贾赦一口饮尽杯中酒,畅快得仿佛耳朵都不疼了。
贾珍捻着胡须,阴笑道:“等他下了大狱,他那府里的那些娇滴滴的美人儿……嘿嘿,还不是任由我们拿捏?到时候,迎春那丫头,看老子怎么收拾她!”
贾蓉更是猥琐地附和:“父亲说的是!还有那个尤三姐,史湘云、薛宝钗,平日里眼高于顶,到时候……”
薛蟠在自家梨香院也是坐不住,一天往外头跑三趟,每次都带来“最新消息”,唾沫横飞地描绘着王程即将到来的凄惨下场,仿佛已经亲眼所见。
连一向谨慎的王夫人,在听到周瑞家的悄悄回报后,撵着佛珠的手都顿了顿,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贾宝玉听闻此事,倒是怔了半晌,叹了口气:“何苦来……打打杀杀,终究不好。”
却被薛蟠拉着,说是去散心,实则又去外面胡闹。
整个贾府,似乎已经提前开始了庆祝,下人们走路都带着风,仿佛压在头顶的巨石即将被搬开。
然而,与这些权贵圈子的兴奋截然相反的,是汴梁城坊间百姓的议论。
茶楼酒肆,街谈巷议,百姓们不懂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他们只知道最朴素的事实。
“听说了吗?护国公爷因为杀了那个奸臣耿南仲,要被朝廷问罪了!”
一个担着柴火的汉子在茶馆门口放下担子,抹了把汗,愤愤不平地说道。
“凭什么?!耿南仲那狗官,克扣军饷,构陷忠良,还想毒害护国公的家眷,不该杀吗?”
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猛地一拍桌子,引得众人侧目。
“就是!护国公爷是什么人?那是咱们汴梁的救星!没有他,金狗早就打进来了!咱们还能在这里安稳喝茶?”
一个老者捋着胡须,摇头叹息,“朝廷这是……这是忠奸不分啊!”
“我可是听我在城防营当差的表侄说了,那日护国公爷单枪匹马杀出城,把金酋完颜宗望追得屁滚尿流,差点就砍了那虏酋的脑袋!这等英雄,因为杀个奸臣就要被治罪?天理何在!”
一个贩夫打扮的人说得唾沫横飞,引来一片附和。
“唉,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民间的舆论几乎一边倒地倾向于王程,敬佩其勇武,感激其守城之功,更为他如今的处境感到愤愤不平。
这种情绪在市井中弥漫,虽无法直接影响朝堂,却像地底奔涌的暗流,积蓄着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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