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风,裹挟着涿水河畔的湿冷与隐隐的血腥气,吹过刚刚易主不久的涿州城头。
那面猩红的“王”字大旗,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猎猎作响,旗角偶尔拂过垛口,带着金铁般的肃杀。
王程按剑立在城楼最高处,玄色的大氅在风中翻卷。
他目光平静,如同深潭,投向远方那片被枯草和黄土覆盖的原野。
贾探春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身着便于行动的软甲,探春神色沉凝,手不自觉按在腰间的柳叶短刀上。
“报——!”
一骑斥候如旋风般冲至城下,马蹄溅起泥泞,声音带着急促:“国公爷!正北方向五十里,发现金军大队骑兵!烟尘蔽日,望不到尽头,估摸不下两万之数!打的是……是完颜娄室的帅旗!”
“完颜娄室?”张成在一旁倒吸一口凉气,“竟是这老贼亲至!”
完颜娄室,金国开国名将,骁勇善战,经验老辣,绝非瀛洲、涿州守将可比。
其麾下铁骑,更是金军精锐中的精锐。
即便是对王程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面对四倍于己、且是金国最精锐的铁骑,一股寒意仍不可避免地从心底窜起。
王程脸上却不见丝毫波澜,只淡淡问道:“行军速度如何?”
“极快!看架势,是日夜兼程扑来的!”斥候喘息着回答。
王程点了点头,挥手让斥候下去休息,目光依旧遥望北方,仿佛能穿透这五十里的距离,看到那支滚滚而来的复仇铁流。
“终于来了。”
他轻声自语,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并非轻松,而是……一种猎物踏入预定范围的冷冽。
探春感受到空气中无形的压力,忍不住轻声问道:“夫君,两万对五千……我们,守城吗?”
她虽经历了战阵淬炼,但面对四倍于己、且是金国最精锐的骑兵,心弦依旧绷紧。
王程转身走下城头,“守城?那多憋屈,何况我们是骑兵。”
————
与此同时,远在瀛洲的张叔夜和王禀,也接到了涿州方向的急报。
“好!好!好一个王程!好一个奇袭涿州!”
张叔夜捧着军报,双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连日来坐镇后方、担心前方孤军深入的焦虑,此刻一扫而空,化为难以抑制的狂喜。
“直捣黄龙,擒贼擒王!此子用兵,真如天马行空,鬼神莫测!”
王禀亦是抚掌大笑,满脸红光:“老将军,我就说吧!王兄弟非常人!您看看,这才几天?涿州这等重镇,竟被他以如此方式拿下!
那完颜宗顺恐怕到死都没想明白宋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哈哈,痛快!真是痛快!”
张叔夜走到窗边,望着北方的天空,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积郁已久的闷气尽数吐出:“涿州一下,莫州已成孤城,幽云东南门户大开!王将军此举,不仅缴获无数,更是在金虏心腹之地插下了一颗钉子!接下来,就看金国如何应对了……”
王禀思虑片刻,沉声道:“张将军!咱们也别闲着,不如好好跟莫州那缩头乌龟玩玩,也好让王兄弟那边减轻压力!”
张叔夜抚须沉吟,眼中精光闪烁:“不错。传令下去,加大对莫州的佯攻力度,做出全力攻城的姿态,务必让蒲察胡盏不敢妄动!再派小股精锐,骚扰其粮道,断其耳目!我们要让完颜娄室成为一支孤军!”
“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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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的清晨,涿州以北的地平线上,如同酝酿着一场黑色的风暴。
低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初时如闷雷滚动,继而如同海潮汹涌,最终化为席卷天地的轰鸣,震得人心头发颤。
黑压压的骑兵阵列,如同无边无际的乌云,缓缓漫过地平线,铺满了整个视野。
阳光下,狼头大纛在风中狂舞,散发出蛮荒而暴戾的气息。
两万金国铁骑,在距离涿州城三里外缓缓停下。
军容鼎盛,杀气冲霄。
中军大旗下,一员老将按辔而立。
他年约五旬,面容粗犷,颧骨高耸,一双鹰眼开阖间精光四射,正是金国名将,完颜娄室。
他身披重甲,外罩一件斑斓的虎皮大氅,顾盼之间,威势迫人。
他眯着眼,打量着不远处那座看似安静的城池,以及城头上那面刺眼的“王”字旗。
“一日下瀛洲,数日间奇袭数百里,轻取涿州……这王程,用兵竟如此诡诈狠辣!”
他声音低沉,“瀛洲的完颜斜保也是个废物!还有涿州的完颜宗顺,简直是头蠢猪!竟然被人家摸到城里砍了脑袋!”
副将银术可在一旁沉声道:“将军,看来我们都小瞧了这南蛮子。此人不仅个人勇力堪比当年辽国那个叫什么……哦,耶律大石,用兵更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不可再以寻常南将视之。”
“哼!”
他身边一员副将,万户完颜拔离速,闻言不屑地撇撇嘴:“银术何必长他人志气?不过是仗着诡计,打了两个措手不及的废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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