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时不时飘向窗外,眉头微锁,显然心思不在书上。
“官家,定王殿下求见。”梁师成轻手轻脚地进来禀报。
赵佶回过神,放下书卷:“让他进来。”
片刻后,赵桓低着头快步走进来,一进门就跪倒在地:“儿臣赵桓,叩见父皇。”
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哽咽,姿态卑微到了极点。
赵佶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他的长子,曾经的大宋皇帝,如今却成了这副德行。
“起来吧。”他挥挥手,“赐座。”
赵桓谢恩,在旁边的绣墩上坐下,依旧只坐半边,腰背微躬,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赵佶问,语气还算温和。
赵桓抬起头,眼圈已经红了:“父皇,儿臣……儿臣这些日子闭门思过,每每想起北疆之事,便痛彻心扉,夜不能寐。”
他声音颤抖,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儿臣思来想去,觉得……觉得对不起父皇,对不起大宋,更对不起那些因儿臣而获罪的大臣。”
赵佶眉头一挑:“哦?此话怎讲?”
赵桓“噗通”一声又跪下了,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父皇!北疆之败,罪在儿臣一人!”
他声泪俱下,“是儿臣轻敌冒进,是儿臣不听忠言,是儿臣贪功心切,才导致大军溃败,致使父皇……致使陛下蒙尘!”
他抬起头,满脸泪痕,眼神中充满了悔恨:“秦桧、王子腾他们,不过是遵儿臣之命行事。
他们劝过,谏过,是儿臣一意孤行!如今他们身陷囹圄,或判死罪,或判流放,儿臣……儿臣心中实在难安啊!”
赵佶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
这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他岂会不知?
赵桓是什么性子,他这个做父亲的再清楚不过——懦弱、多疑、耳根子软。
北疆之败,秦桧、王子腾这些人绝对脱不了干系。
但赵桓现在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
赵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你的意思是,”他缓缓开口,“秦桧、王子腾他们,罪不至死?”
赵桓连连磕头:“儿臣不敢妄议朝政!只是……只是觉得,他们虽有罪,但罪不致死。况且……”
他顿了顿,偷眼看了看赵佶的脸色,才继续道:“况且如今王程权倾朝野,北疆尽在其掌握。朝中若是连几个能……能与他分庭抗礼的人都没有,只怕……只怕将来……”
他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赵佶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卷的边缘,眼中神色变幻。
赵桓这话,戳中了他心中最深的忧虑。
王程太强了。
强到让他这个皇帝都感到不安。
五千破十万,阵斩完颜宗望,逼金国称臣纳贡……这样的功绩,古往今来能有几人?
如今王程回京,看似恭顺,可那份平静之下,藏着怎样的心思,谁又知道?
那样的人,若真反了,谁能挡得住?
所以赵桓这个提议……
赵佶心中一动。
秦桧、王子腾这些人,虽然无能,虽然可恨,但他们与王程有旧怨。
若是放出来,放在朝中,确实能起到牵制的作用。
至少,能让王程有所顾忌。
“你先起来。”赵佶开口道。
赵桓心中狂喜——有戏!
但他面上依旧悲戚,颤巍巍地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赵佶看着他,许久,才缓缓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了。不过……此事关系重大,朕还需斟酌。”
他顿了顿,又道:“王程如今是太师,赐九锡,地位尊崇。要赦免他的政敌,总得……问问他本人的意思。”
赵桓心中一紧。
问王程?
那岂不是……
但他不敢多言,只能躬身道:“父皇圣明。儿臣……全听父皇安排。”
次日午后,秦王府。
王程正在前院演武场练槊。
陨星破甲槊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黑色的旋风,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破空声。
槊尖每一次刺出,都精准地命中悬挂在木桩上的铜钱方孔;
每一次横扫,都能将碗口粗的木桩拦腰斩断。
张成和赵虎站在场边,看得目不转睛。
“爷的功夫,又精进了。”赵虎低声道。
张成点头:“北疆那一战,爷是杀出来的。战场上悟出的东西,比在演武场练十年都有用。”
正说着,一名亲兵快步走来:“王爷,宫里来人了,说陛下召您即刻进宫。”
王程收槊而立,面不改色,只是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更衣。”
两刻钟后,王程已换上一身亲王常服,乘坐马车前往皇宫。
延福宫暖阁内,赵佶已经等候多时。
“臣王程,参见陛下。”王程躬身行礼。
“爱卿免礼。”赵佶笑容满面,亲自上前扶起他,“快坐,快坐。”
王程谢恩,在客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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