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总说历史是层累的真相,那我对您的喜欢算不算第二手史料。
何韵夕踩着最后一遍下课铃冲进办公室时,高文佳正在给绿萝修剪枯叶。窗外的烟花突然炸亮夜空,映得案头那本牛皮纸封面的日历泛起鎏金光泽。
来要我的新年礼物,日历我终于可以带走了吧。何韵夕把冻红的指尖藏进袖口,推过去的曲奇铁盒发出可疑的窸窣声。高文佳掀开盒盖的瞬间,二十张手写信纸滑落。
回家再拆。何韵夕按住对方要抽信的手,露出狡黠的笑容。
跨年夜的雪粒敲打着公寓楼的窗棂,冰花正在玻璃窗上结晶成星座图谱。高文佳坐在书桌前,拆开烫着火漆印的信封时,窗外的跨年彩灯在信纸上投出细碎光斑,正好笼罩住「香蕈秀雅,不施粉黛,萧疏轩举,湛然若神」这句。钢笔尖在教案上洇出墨色涟漪。复古牛皮纸信笺上,何韵夕的字迹像春日抽芽的藤蔓,字字流淌着少女真诚又略显笨拙的爱意,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打湿了发黄的信纸,从初见时蓝色窗帘漏进的光斑攀援至想在时空褶皱里藏起您的笑颜。
读到您问我达尔文怎么想,可我的进化论止步于遇见您时,窗外烟花炸响的刹那,映的高文佳面颊绯红泛着松脂光泽。二十年前自己写在《物种起源》扉页的批注突然浮现脑海:「适者生存,而美是永恒的突变基因」。
零点的钟声撞碎寂静。高文佳从檀木匣取出压干的蓝莓花,夹在回信第三页「工业革命」的批注旁。钢笔在「八目无别人,四下都是你」下方画出波浪线,墨迹未干便匆匆合上信笺,仿佛怕被夜色窥见眼角闪烁的星芒。
何韵夕的信:
皎若明月升朝霞
--谨以此文记求学十余载遇见的最好看的女老师。
人的大脑很奇怪,当p区受到外界信息刺激时会自动把信息点转化为已知且熟悉的具象呈现在脑海中用以加深对信息的理解与记忆储存。
就像提及李白。我便想到月下酒醉采石矶的纵身一跃,折扇滑落,帽缨翩飞的景象留下千古怅悦。同时也定格在我心上.鹊鸣为喜、鸦叫传悲,提到李白便会想到那幅画面这是意识的能动反映,是我的主观映象。
但在我脑海中,一直有一块空白,便是宓妃。从小学初看《洛神赋》那时文言诗词还不认识几个可读到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便一惊再往下看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彻底呆住了。便一个劲的想,到底何人如此绮丽,是什么样的容貌能让曹植如此动容。我在脑海里奋力描绘她的容貌大概是没有见过若此般之人,所以p区无法成具象甚至连残影都没有。我愈来愈渴望填补这片空白,找到我心中的宓妃,便时常留意身边所见之样貌-太普通。而那些所谓大众审美的明星网红一又太俗。
很显然,她们都不是洛神,更不可能是我心中的宓妃。我似乎能理解两千多年恰川畔那位极目远眺的男子的心情: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我沉吟,这寥寥几字像几尾鲜活的鱼从诗经游弋而出传递着农耕时代感情的美好。
时光交叠,两千年后的我们辗转反侧,思之如狂。
如果两次考试的成绩能让我见到你这大概是我实现过的最划算的梦想。
己亥年元月,见惊艳。自招课一共四门已经上了三节。我歪着头等待着与历史老师的初见,铃声响罢。你踏着高跟鞋走进来像轻快的鼓点,微卷的长发及肩、温柔的笑眼站定讲台,我凝神,心中竟有些感动。心中浮出香蕈秀雅,不施粉黛,萧疏轩举,湛然若神几句,夕阳曳影挤过布制的蓝色窗帘,晚霞染开了一大片晕到你的侧脸,像天然的散粉衬的你分外好看。到如今我早已记不清你那天讲了什么,只记得,蓝窗帘.雪纺衬衣、你手势生动像海鸥划过的弧线。你站在讲台,像工笔细描的画你眼中脉脉,像花盛开。
这大概是我心中的宓妃,模糊了多年的形状在此刻变的清晰。我惊诧,我哑然,未曾谋面却又过分的熟悉。如见故人,喜不自胜,情不自禁。
已亥年,目流连,再难思迁。我几度把你当作洛水畔让万紫千红都失了颜色的撩人倩影。可随着岁月的点苔,我愈发现什么洛神宓妃早已湮灭于历史的苍莽洪流中。往者乃不可谏也而你,是独一无二的你,是我眼中独天下奇葩的你。比起那些易改朱颜,你倒更像是二十四桥的明月夜,像是九州一色的霜,像是恰照竹间亭的斜阳,一眼惊艳的褪去留下的却是恒久不尽的温柔绵延。而你的温柔正是人间消散不尽的体温。
山川湖泊,四海潮生。这世间每一寸生动都是我为你起的波澜,总觉得你身上有种特别的磁场,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高二的时候,我常站在三楼的栏杆处发呆,常间你走来,你盈盈步覆所经,仿佛时间都放缓。量子纠缠,尺钟缩慢。因为有你其他人便暗淡下来,这世间一切美好,在此刻都仿佛与你息息相关.因为有你其他人便不值一提。纤纤作细步,精妙也无双,纵有万般好而不及你一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