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恒的硝烟里,我找到了停战的理由。
放映厅的冷气发出细微的蜂鸣,何韵夕盯着票根上晕开的字迹。7排7座的数字被揉成模糊的蓝,像团化开的墨水。高文佳抱着爆米花桶落座时,亚麻裙摆扫过她的膝盖,有些灼热与发烫。
当灯光骤然熄灭,何韵夕的瞳孔尚未适应黑暗。银幕上炸开的照明弹却先映亮了身侧人的侧脸,高文佳的神情严肃又认真,与平时批改作业时如出一辙。何韵夕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座椅扶手的皮质纹路,那里还沾着前场观众留下的爆米花碎屑。
注意这个长镜头。高文佳忽然倾身耳语,少女的脊椎窜过电流,温热的呼吸惊醒了何韵夕的思绪。随着镜头掠过泥泞的战壕,她嗅到对方发间若有似无的红吕洗发水味道,混合着爆米花的焦糖气息。
电影里的信使跃过断壁残垣时,何韵夕发现高文佳在黑暗中攥紧了座椅扶手。亚麻布料摩擦发出窸窣轻响,像是春蚕啃食桑叶。当男主角跌入瀑布,放映厅的冷气突然加强,何韵夕裸露的小臂浮起细密的鸡皮疙瘩。何韵夕假装调整坐姿,将准备好的针织外套轻轻搭在她膝头。
谢谢。高文佳的声音很轻。她拢外套时戒指碰到扶手金属框,发出编钟般的清响。何韵夕盯着那枚素银指环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银幕转入夜色戏码时,男主角在燃烧的教堂前狂奔,她借着银幕火光偷瞥身侧——高文佳的镜片蒙着雾气,倒映着千军万马的光影洪流。
当银幕炸开第一枚照明弹,何韵夕的瞳孔尚未适应强光。爆米花桶传递时,两人的指尖在黑暗中短暂相触,砂糖碎屑沾在何韵夕的虎牙上,甜得发涩。
当男主角跌入瀑布,暴雨声裹着冷气灌进衣领。银幕忽明忽暗的光影中,她看见高文佳攥紧了扶手,指节泛白如同博物馆展柜里的象牙箸。
爆米花桶倾倒的瞬间,巧克力豆滚落座椅的声响里,两只手在扶手上方骤然相叠。何韵夕的掌心沁出细汗,映厅陷入黑暗的换镜间隙,她们在座椅缝隙间悄悄完成十指相扣。
战壕里的怀表特写镜头照亮交缠的指节,何韵夕看见对方腕间淡青的血管在跳动,如同战地信使疾驰的脉搏。高文佳忽然用拇指摩挲她的虎口,那里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茧——去年冬天,这双手曾颤抖着在雪地写下高文佳,又被学生下课玩闹的脚印匆匆掩去。
当男主角在燃烧的教堂前狂奔,何韵夕的指腹划过历史老师掌心的纹路。那些批改过无数作业的褶皱里,藏着时光流逝的痕迹,将她未出口的应答永远封存在1917年的战火里。
散场灯亮起的瞬间,交握的手才如惊弓之鸟般分离。相触的皮肤仿佛发烫。
天空飘起真正的雨丝,雨幕将霓虹浇成莫奈的印象画,她们在便利店檐下分食最后的巧克力。高文佳的白衬衫透出肩胛轮廓,像对收拢的蝶翼。何韵夕。的指尖残留着雪松的香气,忽然指向雨中摇晃的精品店灯牌:这个还挺有创意。
漏雨的屋檐滴在何韵夕颈间,她瑟缩的肩头却撞进温软的怀抱。高文佳的外套不知何时披在了两人身上,何韵夕数着对方的心跳,雪松香裹着体温织成茧。
残缺的霓虹在积水里拼成LOVE,雨滴砸碎又重塑这个单词。高文佳将装满热可可的纸杯贴向自己绯红的脸颊,蒸汽在镜片蒙上白雾的刹那,远处教堂钟声与超市背景音乐重叠。
返程的出租车后座,雨刮器将城市切割成湿漉漉的拼图。高文佳睡着移栽少女的肩上,车载电台突然播放《sheep may safely graze》。何韵夕轻轻勾起对方滑落的小指,在巴赫的旋律中完成无声的告白,少女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此刻,时间流转再慢一些,慢到足够将掌纹永久黏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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